第9章 死信（1 / 2）

这是一座“一”字型，东西向排开、非常紧凑、低矮的三间草屋，房型结构及装饰，没有任何特色，和小王庄村子里绝大部分人家的草房子一样。

最中间一间是堂屋，东边的房间是主人的睡房，最西边那一间则是厨房，屋顶上，盖着厚厚的稻草，土坯外墙上也抹着一层厚厚的荷塘泥，混合着稻草的碎屑，能工巧匠们把它们抹得非常顺溜、光滑，堂屋里除了一张用来吃饭的桌子和几张小椅子，两条长板凳，最值钱的就数那左右墙壁上挂着的两排玻璃匾，每张牌匾上面都写着一些伟人语录，作为伟人语录的背景，能看到革命圣地延安和延安最著名的那座塔，而在堂屋的正前方朝南的墙面上，则贴着一张高度放大的伟人头像。

堂屋和厨房之间没有门，走进堂屋，一眼就能看到高高的土砌的灶台，和灶台上方通向屋外的烟囱，四方的柱子上贴着一张红色的“福”字，而在福字的上方，则有一块地方已经被从缝隙中漏出的烟火熏黄、变黑，就像衣服上的一块大大的补丁，灶台上，安置着两口铁锅，木质的锅盖正严丝合缝地盖在上面，涂了好几层桐油的新锅盖，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看上去簇新闪亮；在灶台脚下，靠近南墙的角落里，则是一口黝黑的瓦制大水缸，一只葫芦被劈成一半，做成的水瓢正反扣在水缸的木盖上，而在东房里，除了一张旧床和几条破旧的被子，就是兰花出嫁时，她父亲刘喜元陪嫁的两个红色木箱，此刻，这两个木箱也胡乱放在地上，被几个木棍支撑着，防止新地面上的潮气侵入。

对于这个新家，刘兰花非常喜欢，墙壁还没干透，她就急不可待地催着丈夫王扣柱，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就急匆匆搬了过来，虽然对于这次分家，她夫妻俩并没有得到什么实惠，除了分得一些口粮之外，别无长物，新家中现在所见到的一应俱全物件，皆是刘兰花的父亲刘喜元给一手操办的，包括屋顶上覆盖的稻草，和建造房屋时所用到的劳力。

一向宽厚待人的刘喜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从来没想到，老实巴交的王德宝一家会干出这样的混账事，对于兰花婚后，和婆婆廖玉英不和，时常为了些鸡毛狗碎的小事而吵架的事，他从刘家老姑奶奶那里，早有耳闻，但嫁出门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女儿终究都是外人，所以他也没有太上心，也没过多干涉，甚至还常给亲家王德宝赔礼道歉，希望他能多接受兰花的任性。在兰花回娘家，抱怨、哭诉时，他也时常让老婆潘秀英和兰花的大姐刘菊花对兰花多加规劝，希望她能以和为贵，善待丈夫、孝敬公婆。当然，依照兰花的执拗脾气，这些劝说肯定是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作为父母，他们也只能长叹一声，随她去。但刘喜元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居然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甚至差点要闹出人命来，因此，他才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一心只想给刘兰花建造一个全新的生活。

其实，按照刘喜元和潘秀英的真实意思，他们是铁定了心思，是要让刘兰花和王扣柱离婚，这样的人家，还留在那里干什么？奈何，刘兰花她死活不肯，既舍不得王扣柱，更是舍不下三岁的大女儿和才一岁的小女儿，一想到才三岁就要离开娘的大丫头，她心如刀割，泪如雨下，死活不肯离婚，最后，刘喜元两口子也拿她没辙，只能又乖乖地把她和还在吃奶的二丫头给送了回去。

“我嫂子… 她…她…上吊…死了，你们快去吧！”当气喘吁吁的王扣强，兰花小叔子突然出现在孙家庄，冒冒失失说出这么一句话时，兰花的母亲潘秀英一下子就晕倒在地，等她醒转过来，便开始哭天抢地。

兰花死了！这件大事瞬间就像是一颗炸弹在孙家庄炸响，一时之间，刘喜元家的门槛就快被踏破了。

“兰花咋上吊了？现在被救下来了么？……”

“嫂子她和我妈吵架…骂我妈，被我哥打了几下，嫂子她就躲在房里上吊，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她...她…已经没气了…”面对满屋子心急如焚的人，十八岁的王扣强轻声回答道。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他的眼神空洞，但偶尔也闪过一丝狡黠，说话更是吞吞吐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