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上方,男人的耳朵动了动,向左右瞥了瞥,才发现两侧又立了两根柱子,分别绑上了牛头和猪头。
他收回视线,直勾勾地望向人群里鹤立鸡群的女孩,以及她手中的弓箭,心中有些不明白。
刚刚底下有人说,他比鬼还晦气么……
男人又垂下了头颅,但族女握着弓箭的手一颤,蒙眼布下的目光意味不明,勾着的唇角也平了下去。
她心里竟有些回味,方才二人短暂交汇的目光。
族里祭天,虽说每次都会为她蒙上眼布,但这都是假象。
她的父亲,也就是整个族的族长,祭天仪式前都会安排好她射向谁,而不是真的“祭品活死,任凭挑选。”
此次祭祀,族长早已告知她,射向活人祭品。
可……族女抿抿唇,举着弓柄的手已然微酸,她还是没有射箭。
大祭司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她。
族女不看大祭司,而是犹豫几秒后开口问道:
“妖怪,你叫什么?”
男人站在祭台上,怎么讲也比站起的族女高了一大截。他轻抬下巴,上扬的眼依旧俯视着众人,
“我没有名字。”
声音嘶哑,却内含醇厚。
族女毫不退缩,再次迎着大祭司的怒视高声道:
“那你便此刻起个名讳。”
她这般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做事风格,族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论起族中最让族长没有办法的,除了她,谁敢称大王。
男人扫过跪着的密集人群,感受着火焰的灼烧,浓黑的眉微蹙,似是的确认真思忖了片余,便忽地记起那句话来。
有人说,他比鬼还要晦气。
他低眼,再复抬眼时,便回答了族女的问题。
“我叫……越鬼。”
族女颔首,随后毫不犹豫地射出利箭,冷芒在密集的人头上方飞速刺向祭台,人们心里一窒,全部下意识屏住呼吸。
“砰——”
随着刺入木头的闷响,胆小的孩子根本不敢抬头。
原始人也都低垂着头颅,互相左右看了一眼后面面相觑,不禁心道,族女不会是直接射穿了那妖怪的头吧?
半晌之间,祭殿悄无人声,风平浪静。
最终,有个胆大的男人一点点地抬起了头,眼睛朝祭台瞟去。
“族女没有射死妖怪!她射的是牛头,她射的是牛头!”
一瞬间,祭殿人声鼎沸,男女老少不解之余,都在思索为何这妖怪的气运如此了得,竟然躲过了一劫。
大祭司紧紧地握着木杖,脸上怫然不悦,甚是恼怒。
族民不知其中缘由,他身为大祭司还不知吗!
这族女胆大包天,竟忤逆族长之意!
族长站在祭台下,亦被气得面色发涨,但无他计策,只好叫人从祭殿外的水缸里打水来扑了火苗,将越鬼松了绑。
他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气恼无奈下,又使人给男人披了件兽皮。
“阿爹,我要他作我的猎卫!”族女扯下眼带,一双灵动的眼睛显露出来,格外水润,“您就让他留下吧!”
此话一出,几千个族民们大惊失色,立刻拜了下去,
“族女不可啊!他是妖怪,你看他身上弥漫的黑气,那是不祥之物,是要连累全族人的生死的!”
“凭什么不准?”族女扬起美目,赤足走到祭台上,娇蛮劲儿挥洒了个全,“他都活下来了还是不祥之物么!阿爹,我偏要他,您便说准不准罢。”
族长瞪大了眼,胡子都抖了起来,
“你……你!你!”
他气得脸色胀红,手臂颤颤巍巍的抬起来,还没指向族女,便头脑充血晕了过去,身体摇摇欲坠。大祭司慌忙疾步上前搀扶住他,差人将他扶出祭殿,去殿外的大场里稍作休息。
族女看着混乱的祭殿,瞥向越鬼,
“你,还不随我回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