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戈壁,大漠诞日。
远天的烈阳光焰万丈,恍如一场熯天炽地的天火。
即便如此,映射下的漫天日芒却愈发弱小,直到淹没在滚滚黄风中,掀出了沙砾下掩埋着、鳞次栉比的森森尸骸。
龙卷风席卷整片大漠,几峰骆驼逃得只剩下一峰。
仅是脱离队伍,它依旧昂着头颅,不紧不慢地在沙尘中行走。许是体力充沛,它踢踏声甚至有条不紊、四平八稳的。
沙丘连绵不绝,骆驼那抹深褐缓慢移行,算得惹眼。
热浪扑过,萎靡的几根枯草纷飞,沙尘迷了天。风沙再度卷过一阵,眯眼的朦朦胧胧间,骆驼竟凭空消失了!
彼时彼刻,地下篝火通明,木柴噼里啪啦的响着。
洞口洒下飘着尘土的光线,藤蔓低垂而落,旷荡广大的祭殿内跪着几千号人,皆是围着兽皮裙的原始居民。
青天白日,炎阳烈烈,祭殿最里面却燃着冲天的火。
祭台上,火苗上下舞动,火星子迸溅于半空,依稀可见火焰中间的木柱上,绑着一个紧闭双目的年青男子。
他神采英拔,却浑身不着寸缕,长发逐渐向上蔓延火色。
祭台下站着一位穿戴更繁者,此时双手交错变换,正在念着让人听不懂的语言。不久,他一撩兽皮衣,立刻有两个壮汉跑了上去,抬着一整颗骆驼头骨,以及猪头牛头不等。
千人接二连三的直腰,看到这一幕,人群瞬间轰动起来,挥舞着手臂,神色分外激动地大喊:
“烧死妖怪,祭天!祭天!”
“祭天!佑我们打猎无伤,烧死他!”
“烧死他!烧死他!”
千人的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这才引得长发男子掀眼。
他眯了眯眼,爆裂的唇无力地动动,随后垂首看向自己的皮肤。
全是黑色纹路。
墨黑花纹遍布他的身体,神秘、但不乏晦气。
不仅有拖着点点黑火的黑日浮于心口,还存在覆盖半面上身的黑鸦,狂傲的翅羽簌簌翻飞,花纹繁复迷乱,透着迷蒙的淡淡黑气。
男人不知道自己唤作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自从举目四望开始,便已经处于这座古朴的祭殿内了。
那时候,身体内的黑气乱窜不停,祭殿还未有人进来,都聚集在殿外的甬道内。他蜷缩在地上,想要躲进名叫“鬼蔓”的藤蔓里。
他能感知到,那是他的本体。
使他痛之入骨的黑气,则是孵化他的鬼蔓本源——阴气。
他是鬼蔓的衍生物,外面那群,不是他的同类。
男人蹙眉,还未直起身,殿门便被推开。
前来祭殿祭祀的原始人住在沙漠外,这里是九年才会赴往一次的地方,千位男女老少见到浑身黑纹的男人,大祭司叽里呱啦地念叨着跪下,不住地冲上天祷告。壮汉则一哄而上,立即将他抓了起来。
祭品本是旁边木笼里关的小孩,他一被抓,孩子就被放了,头发蓬乱的妇人迅速冲了过去,扑在孩子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男人站在祭台上,眼睛里只有迷茫。
他长得俊俏,眉如远黛,半垂的瑞凤眼狭长,幽深的眸子像是包罗万象的湖水,挺鼻点唇,墨发如瀑。
这般长相,与他神秘莫测的来历共论,倒是…相得益彰。
“好了,噤声!任族女挑命!”
大祭司高声制止道,随即转过身去。
“地燃神火,送魂祭天……”他继续挥舞着双臂,嘴里的字眼戛然而止,接着喊道,“祭品活死,任凭挑选……!”
他的话罢,千人对准祭台的正中间,一名蒙着眼的女孩蓦地起身,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朝准了祭台。
那女孩一身兽皮裙,长发利落的扎在一起,唇角微勾。
人群再次躁动起来,都在互相小声谈论着,这次会是射中哪个。
“你说,族女是会射中祭品呢,还是射死这个妖怪?”
“族女蒙眼,只能凭气运。妖怪霉运缠身,比鬼还晦气,肯定是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