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就是用来消灭的。
到目前为止,小贝勒写的故事里出现过不少为人还算正派的混子,但现实的市井之中这样的人永远是少数。绝大多数混子之所以成为混子,就是因为在这个圈子里,暴力是最为普遍适用的行为准则,而一个人一旦养成用暴力来主导话语权的习惯,就不可避免地会将品德和是非观念逐渐扔在脑后,并且越抛越远……
立勇就是这种混混的典型,虽然他似乎也该算是有自己的原则。
小贝勒最早见到立勇是在1989年秋天,当时小贝勒还是个中学生,立勇的岁数比他大不了多少。
那几年小贝勒和朋友们喜欢到北京展览馆旁边的游戏厅去玩,因为规模够大,新游戏上得也快。记得当时那厅最里边有一台可以四人合作的“忍者龟”,游戏颇有点儿难度,正常玩的话多数玩家过不了两关就会被打倒。按说这样的情况感兴趣的人就会变少,但事实是这台机器旁边经常会围着一大堆少年在玩。为什么呢?因为这台框体有个致命的破绽:它的控台面板固定有问题,可以很容易地掀起来,于是经常可以看到几个少年在靠外侧的位置站成人墙,然后一个人在那儿掀开控台伸手进去,在投币口里侧一拨就是许多下,等于大家白玩儿。知道这个事的孩子越来越多,后来包括小贝勒在内也忍不住犯过这个坏。
有一次小贝勒和几个朋友去北展游戏厅,看见“忍者龟”机台没什么人,其中两个兄弟就忍不住又想过一把白玩儿的瘾。用老办法拨完币,那俩就兴高采烈地一头扎进游戏里,小贝勒和另一个朋友在旁边聊着天儿看他们玩,聊着聊着,忽然觉得背后的气氛有点儿不对。
回头一瞧,就见两个年龄和小贝勒相仿或者更小些的少年,被几个一看就是坏小子的主儿围在角落搜身,左翻右翻地搜出十来块钱。那帮坏小子中为首那个留着背头的似乎还挺不满,问了句什么话,被抢劫的其中一个少年回答了一句,背头抬手就是啪啪两个大嘴巴。由于位置偏僻,游戏厅里都没什么人注意到。小贝勒看不过眼就想过去说句公道话,却被身边的朋友一把拉住:“我劝你别管这事。”
“不管?这也太欺负人了……怎么了?”小贝勒注意到朋友的神情很紧张。
“那梳背头的你不认识?他就是阜成门立勇啊,你可想好了。”朋友低声说。
“……他就是立勇?”小贝勒听到这名字也有点儿含糊。虽然以前素未谋面,但小贝勒也知道这个立勇是出了名的狠戾。就在最近一年间,便听过他两次一言不合拔刀伤人的事。再仔细观瞧,眼前的立勇和他几个手下的腰间显然都掖着家伙,从衣襟下面的形状判断不是短刀就是短棍,真要动起手来小贝勒一伙儿肯定要吃大亏。
小贝勒没敢动,眼睁睁看着立勇一伙儿扬长而去。
这事后来让小贝勒难受了很长时间,但是想来想去当时也确实没办法,动手几乎没有胜算,报警则根本不赶趟,所以不出头可能真是唯一明智的选择。然而就算这样,目睹恶行发生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事实,还是让人一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
没有想到的是,时隔半年之后,小贝勒的人生又和立勇发生了交集。
事情缘于小贝勒两个朋友到阜成门那边买磁带,买到后在路边喝汽水,东西放在自行车筐里,正好立勇一伙儿路过见着了,从车筐里抄起磁带就继续往前走。两人追上去理论,于是毫无悬念地就被立勇给打了,而且最后立勇还报了名字让两人记住点儿。两位朋友平白受欺遭抢不太甘心,就回来找兄弟们商量有没有办法。
“不成我们就报警吧?”一个朋友问。
“未必有什么用,两盘磁带几块钱的事儿,数额太小了。”另一个朋友说。
“要不,找点儿人手给他个教训?”先说话的朋友说。
“那就找几个能打的兄弟和他干一架,我早看这人不顺眼了。”小贝勒赞同。虽然小贝勒平时不喜欢生事,但对立勇实在一直耿耿于怀。
“慎重点儿,立勇这帮人挺狠的,除非你真想跟他玩儿命……这么着吧,我建议尽量别结仇,把磁带要回来就得了。”与这两位兄弟也是发小儿的光头哥劝阻,“我跟立勇还算有点儿交情,我试试找他说说吧。”
结果光头去交涉的过程非常顺利,立勇挺给面子,当即还了磁带,还对光头说:“替我跟你们兄弟带个话,就说冲撞了,不好意思。”
这让大家都挺意外,事情也就算了结了。后来的几年间小贝勒去西城区玩的时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碰到过立勇几次,在光头的介绍下也算是和他有个点头之交。小贝勒发现立勇这人行事有这么个特点,就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对方能攀上关系,他就会给面子甚至主动帮点儿忙,但是反之,如果没有人情在里头,他就完全是个蛮不讲理的恶霸。因此尽管立勇认为自己很仗义,但小贝勒一直对这人敬而远之。
日本有个给动画片配音的名人叫古川登志夫,这人的厉害之处在于,他既可以把比如《福星小子》的诸星当和《银英传》的波布兰这类人物的乐天开朗演绎得出神入化,又能够把《龙珠》的短笛大魔王这种角色的刚健凌厉发挥得深入人心。这是作为职业演员的素质,当然很多人在现实中面对不同的对象也会有着不同的面孔。可是如果这种两面性太过极端,就难免让人看着有些可怕,甚至觉得这人是否精神分裂了——立勇就是这样的人。1992年,小贝勒有次去阜成门附近一所中学找人碰见了立勇,他正恶狠狠地揪住一个矮小的少年扇嘴巴,神情十分暴怒,看到小贝勒的瞬间却换了一张脸,放走了少年笑呵呵地过来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