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是什么人,怎么得罪您了?”小贝勒问。
“没有,那是我们这儿一个小崽儿,叫小宽,让他给我拿点儿钱,老跟我这儿装,瞧不起我。”
“……您别老这样,都是学生哪儿有那么多钱,你打他也没用呀。”小贝勒忍不住劝谏,“再说你看人家连手都不敢还,哪儿有瞧不起您啊。”
“他敢还手!吹牛B呢,借他俩胆儿。”立勇丝毫不以为意。
“您也别太欺负人啦……”
“哎呀,你操那份儿心干嘛,丫就是欠打的料!”
这样根本没法沟通,小贝勒也没法子再说什么了。但是之后的几天,小贝勒一直心里不踏实。固然天下不公的事情太多管不过来,但既然认识立勇这人,如果眼看着他一天天变本加厉地把欺凌弱者当成家常便饭,不知以后还会有多少人深受其害……小贝勒觉得总得试着想想办法,就联系了光头。当时的想法是听说立勇有个拜把大哥,想问问光头能不能说上话,让那位大哥训诫立勇一下。没料到的是电话里一提聊聊立勇的事,光头的反应很奇怪。
“你也听说了是吗?”
“啊?我也听说什么?”
“……那你还不知道?那见面再说。”
见到了光头,小贝勒才知道,原来就在那天见到小贝勒之后的傍晚,立勇又带了他两个兄弟上那个叫小宽的孩子家堵门去了。
“他怎么就认准了跟那个小宽过不去?”
“我也不知道啊,小宽这人我也不认识,就听说他爹是木匠出身,做装修工程的,许是觉得小宽家有钱?”光头说。
据说立勇找小宽的麻烦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最近一个来月,立勇找小宽勒索的频率不断增加。因为小宽经常不能拿出被要求的数额,所以立勇就三天两头地对小宽一顿打。光头说听立勇的兄弟描述,那天傍晚小宽在自家门口被堵住的时候又挨了嘴巴,看神情都快哭了,哀求着说现在真没钱,连立勇那俩兄弟都说要不就算了,可立勇就是不答应。
“这儿不就是你家门口吗?回家找去!你爸妈在家里总得放点儿钱吧?”
“真没有……”
啪!又是一记。“再敢说没有!?快去!”
小宽上楼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宽下来了。
据立勇的兄弟后来说,小宽平时的样子就缩手缩脚的,所以看到他下来时把手藏在身后的姿势,三人都没怎么在意。而这时候小宽的眼神似乎也和平时一样,视线向下看着地面,因此谁也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现在有钱了吗,嗯?”立勇还是那么不可一世地问。
“有钱了。”小宽小声说。
“拿出来吧?”
小宽点点头,然后他的右臂突然抡了起来。
小宽的右手握着一把斧子,刚才一直藏在身后,现在,这把斧子直直地向着立勇的脑门劈了下来。
在立勇等人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斧子已经劈在了立勇的脑门上。
立勇仰天就倒。
立勇的两个兄弟吓傻了。小宽也没有继续向他们动手,双臂下垂拿着斧子就那么站在那里,一脸木然。
虽然那两个兄弟很快就清醒过来,把立勇送去了医院急救,但是立勇因为失血过多,最后也没能抢救过来。
小宽随后去了派出所自首,现在已经被收押。
……
小贝勒听完,良久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听说立勇倒下的时候,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光头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
可以想象……小贝勒心想,立勇这样的人大概怎么也想不通,本以为永远被自己骑在身下的人会有一天用如此激烈的方式来反击。立勇很能打,以他的反应和身手,如果有所警觉,外行人小宽的突然袭击原本未必就能要他的命。
但是他根本想不到。
后来听说小宽好像是被判了劳教,以出了人命的情形而言,这样的处分应该还是有同情的因素在里头的。
……
虽然没有亲见亲历,可那之后的二十年来,每当想起这件事,小贝勒都不禁有种悚然的感觉。小贝勒对这事儿的感触肯定很多,但在这儿也并不想聊太多诸如社会、心理、教育之类的分析——古今中外都有这种事,历史上那么多优秀的政治家教育家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可是这种现象不管东方西方,至今都仍然还在发生。
所以小贝勒不想讲什么大道理,只是由衷地希望这种悲剧今后可以少发生一些——不论是对于小宽,还是对于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