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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芬克斯之谜(2 / 3)

邓飞问道:“那么,按你的推断,萧文是剽窃孙的成果?--而且恐怕不仅仅是剽窃,很可能他与孙的离奇失踪有某些关联?”

刘老点点头,阴郁地说:“我多少做了一些调查,萧水寒是三年前从国外回来的,独立创办一个天元生物工程公司。在此之前,他在生物学界默默无闻,也没有任何学历。你看,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生物学家,这不合常情。”

但除此之外,刘教授不能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临走时,老人再次谆谆告诫:“我知道自己的怀疑太无根据,我是思想斗争很久才下决心来这儿的,我希望此事能水落石出,使我能安心地去见孙思远先生。他的过早去世是生物学界多么沉重的损失啊。如果他是被害,我们绝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不过你们一定要慎重,不能因为我的判断错误影响一个青年天才的一生。”

邓飞被他的沉重所感染,却笑道:“这点你尽可放心,‘文化大革命’已经过去一百四十多年啦。”

刘老对故友的责任感使邓飞很感动。但一开始,邓飞并没有准备采取什么行动,单凭一篇文章的相似风格就怀疑一个科学家,未免太草率了。可老人回上海后不久就去世了--他深怀对故人的情意,抱重病远行,这使邓飞觉得欠了老人一笔良心债。于是,他不顾别人反对,在此后的二十七年中,对萧水寒做了不动声色的耐心监控。调查结果基本上否定了刘老的怀疑。

在对监控材料作出推断时,邓飞常想起文学界的一桩疑案:有人怀疑萧洛霍夫的名著《静静的顿河》是剽窃他人的。这种怀疑之所以有市场,是因为萧洛霍夫自此后确实未写出任何一部有分量的作品。而萧水寒则不同,此后的二十七年中,他确实没再写过有分量的作品,但他在生物工程技术中有卓越的建树,他的学术功底是无可置疑的,在国际生物学界也不是无名之辈。

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邓飞觉得自己几乎成了萧水寒的崇拜者。他常羡慕萧先生活得如此潇洒,他多才多艺,能歌善文,既有显赫的名声,又有滚滚的财源。他品行高洁,待人宽厚,有着极高的声望。邓飞曾经疑惑萧水寒为什么一直不结婚,不过几年前他终于有了一个水晶般纯洁的妻子。

但是,邓飞总觉得萧水寒的来历是一个谜。尽管在电脑资料中,他在国外的履历写得瓜清水白,但由于种种原因,邓飞一直没有找到一个“活”的见证人。而且,他太完美,太成熟--要知道,当他被置于观察镜下时,只是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在这个年龄阶段,因为幼稚冲动犯错误,连上帝也会原谅的--他超凡入圣,似乎是天生的圣人和楷模。

对萧的调查从未正式立案。这是一个马蜂窝,鉴于他的名声,稍有不慎,就会引起轩然大波。但为了刘老生前的嘱托,邓飞一直在谨慎地暗中观察萧水寒的动静。他退休后,由龙波清接下了这项秘而不宣的任务。

晚饭时,龙波清对女主人的烹调赞不绝口,尤其那条脆皮鱼使他大快朵颐。酒足饭饱后,他们才到书房谈论正事。

“银行的马路消息。”龙波清喝了一口清茶,轻声说道。邓飞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他们曾通过非正式的途径,对萧水寒夫妇的财政情况建立了监控。严格说来,这是滥用职权的犯法行为,所以他们做得十分谨慎,“萧水寒夫妇最近取出了自己户头的全部存款,又把别墅和豪华游艇低价售出,将这些总计不下一亿二千万元的钱全部转入瑞士一家银行。听说他们已经辞职,要到世界各地游览一番。经查,他们购买了五万元的国内旅支,两万英镑的国外旅支。”

邓飞细心地品着热茶,把这些介绍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龙波清又说:“按说,现在不是旅游的日子。他结婚六年,妻子第一次怀孕,如今已五个月了。”

邓飞点点头说:“在对他监控时,我发现邱风对小孩子有极其强烈的母爱,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她本应加倍珍惜才是。再说,萧的事业正处鼎盛期,这时退隐很不正常。”

“是的,不过证据太不充分,根本无法正式立案,最好有人以私人身份追查这件事。”龙清波狡黠地笑道,“我知道一抛出这副诱饵,准有人迫不及待地吞下去,是不?”

邓飞笑笑,默认了。听到这个消息,他身上那根职业性的弓弦已经绷紧,他又想起二十七年前刘老的沉重告诫。

龙波清说:“如果你决定去,局里会尽量给你提供方便,包括必要的侦察手段和经费。不过我再说一句,你是以私人身份进行调查,如果捅出什么娄子,龙局长概不负责。当然,龙局长不管,龙波清会不管吗?哈哈--”

豪华的H300氢动力汽车一路向西北奔去,邱风知道他们的第一站是西北某山区的槐垣村。这是萧水寒“前生的前生”灵魂留恋之处,家中的古槐图,据说就是此处的真实写照。遵从过去的惯例,邱风把自己的好奇藏在心底,不闻不问。

一路上,萧水寒对邱风照顾得无微不至,车子开得十分平稳。邱风有时在后排斜倚着休息,不厌其烦地用手指同胎儿对话。偶尔感到胎动,她就欣喜地喊:“水寒,他又动了,用小腿在踢呢。这小东西,真不安分!”

萧水寒扭头斜瞟一眼,微笑道:“是哪个他?he or she?”

“我猜你准是要个男孩,好延续萧家的生命之树。”

“好吧,你就努力给我生个儿子。”

邱风咯咯地笑起来,说:“好吧,我就努力给你生个儿子。”过了一会儿,她发现丈夫沉默不语了,大概又陷入那种周期性的抑郁了吧。邱风在心中叹道:“一定是前生的梦魇又来了。”

她也不再说话,只怜悯地看着丈夫。别看她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女人,她可不相信什么前生前世的话,她猜想这里一定有什么潜意识的情结,可能是童年时,心灵受了伤又没有长平,结了一个硬疤--可是据他说,他在二十岁以前是在澳洲悉尼的一个华人区长大的,他梦中的场景怎么可能在中国的西北呢?

她叹口气,不愿再绞脑汁了,把烦恼留给明天是她的人生诀窍。等到槐垣村再说吧,也许这次经历会医治好他的妄想症。

第二天,他们下了公路,又在急陡的黄土便道上晃悠了一天。萧水寒不时侧脸看看妻子,他多少后悔未乘直升机来这儿,虽然他认为乘飞机显得缺乏应有的虔诚。

这片过于偏远的黄土地没有沐浴到二十一世纪的春风。当汽车盘旋在坡顶时,眼底尽是绵亘起伏的干燥的黄土岭。自然,土黄的底色中也不乏绿意,但即使是绿色,也显得衰弱和枯涩,缺乏南方草木的亮丽。

傍晚,萧水寒叫醒了在后排睡觉的妻子:“已经到了。”

邱风睡眼惺忪地被扶下车,慵懒地依在丈夫怀里。忽然她眼前一亮,见到了夕阳斜照中的一棵巍巍千年古槐。树干底部极粗,约有三抱,深褐干裂的树皮上刻印着岁月沧桑,往上渐细,直插云天。树冠相对较小,但浓绿欲滴,在四周沉闷的土黄色中,愈发显得生机盎然。斜阳中,一群归鸟聒噪着飞向古槐,树冠太高,又映着阳光,看不清是什么鸟,不过从后掠的长腿看像是水鸟,也许它们是从数百里外的河边飞来的。

萧水寒背手而立,默默地仰视着,邱风目光痴迷地看看丈夫,再看看槐村,觉得它与家里的古槐图太像了!她能感到丈夫情感的升华。从这一刻起,邱风才开始认真对待丈夫所说的前生之梦。

大树下有几个闲人,他们还保持着山里人的淳朴好奇,笑嘻嘻地看着两位客人。一个白须飘飘的老人凑过来搭讪:“年轻人,外地来的?”

邱风笑着回答:“嗯,来看大槐树。”

老头高兴地夸耀:“这树可有名啦,相传是老子西出函谷关时种下的。这只是传说,没什么根据,不过地方政府作名树登记时,请专家鉴定年轮,说它已经满一千岁了。还有更奇的,这实际不是一株树,老树的树心都空了,正好一棵新槐从树心长出来,也有两百年了。你看那树冠,实际大部分是新槐的,从老树干的树洞里能看到新树的树干。”

邱风嫣然一笑:“我知道。”

老人很惊奇:“你来过这里?”

“没有。但我丈夫有一幅祖传的国画‘树祖’,画的就是它,我丈夫常与它对话,他说的一些话我都能背出来了--尽管我不大懂。”这些话她实际是对丈夫说的,这些疑问已在心中埋藏多年,她很希望能听听丈夫的解释。

老人笑哈哈地问道:“这位先生祖上是此地的?”

一直默然凝视的萧水寒这才回过头来,微笑着答道:“不,那幅画是我爷爷的太老师,一个生物学家传给他的。”

老人家高兴地喊道:“一定是李元龙他老人家,对吧?”萧水寒点点头。老人很兴奋,对远客格外亲热,说:“李先生是我们村出的一个大人物,他就是在这株树下长大的。他从小调皮胆大,赤脚到过槐树顶。老辈说大槐树上原来有大仙哩,就是他爬树以后仙人才不敢露面了。他去世前还回过家乡,捐资修建了一所中学,还到大树前告别,把我们一群光屁股娃儿集合起来,每人发了一支钢笔和一个计算器,还讲了好多有学问的话。”

萧水寒笑问:“您老高寿?照年龄看,您好像见不到他的。”

老人并不以为忤,仍笑哈哈地说下去:“我快交九十了,今年是李先生一百七十年诞辰,他是五十二岁去世的,我自然没能亲眼见到他。也许是老辈人经常讲吧,弄得我也像是身临其境似的。”

邱风惊奇地问道:“您老已经九十了?我还以为你才六十多岁呢。”

老人得意地说:“别小看这个小地方,这儿是有名的长寿之乡,还有一百二十八岁的人瑞呢。《长寿》杂志经常来采访。”他忽然问,“你们想不想参观元龙中学?去的话,我给你们带路。”

萧水寒低声同妻子交谈几句,说:“那就有劳您老人家了,请吧。”

邓飞把奥迪汽车远远停在一面山坡上,用望远镜观察树下的动静。他带有远距离激光窃听器,能根据车门玻璃的轻微振动翻译出车内或附近的说话声。他听见邱风在低声问丈夫李元龙是谁。邱风文化层次不高,她不知道一百五十年前这位著名的生物学家。他又听到老人喋喋不休的介绍,说这儿是李先生小时上学常走的路,李先生上学时如何艰苦,要步行三十里,十八个窝头凑咸菜就是一星期的伙食;他的成就如何伟大,是中国科学院的院士,大鼻子外国人见了他都毕恭毕敬……看来,这位李元龙在他的偏僻故乡已成了神化的人物。

邓飞打开一罐天府可乐、一罐八宝粥,又掏出一块夹肉面包吃完后,要通了龙波清的电话,他叫对方把李元龙的有关资料找出来,核对一下。龙波清吩咐手下在电脑中查询后,问:“怎么样,有收获吗?”

“没有,这两人似乎是世界上最不该受怀疑的,举止有度,从不逾矩,心地坦荡,我担心要徒劳无功。”

“别灰心,不轻易咬钩的才是大鱼呢。就是能证明他确无嫌疑,也是大功一件。喂,资料查到了,正好这些天有不少文章纪念李元龙先生一百七十周年诞辰,你要的资料应有尽有。”他告诉邓飞,李元龙确实是在该村出生的,他是上个世纪末即1978年出生,终生未婚;科学院院士,在癌症的基因疗法上取得突破,震惊中外。他在宇宙生命学、生命物理学、生命场学、生物道德学方面的开拓性理论研究著述,直到百年后还是科学界的圣经。他五十二岁自杀,原因不明,背景材料上说他的死亡比较离奇,因为一直未寻到尸首。但他写有遗书,失踪前又对手头工作和自己的财产作了清理,所以警方断定不是他杀。不过,萧水寒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不得而知。他在电话中笑道:“他总不能插手一百一十八年前的一桩谋杀案吧。那时他还在他曾祖的大腿里转筋呢。”

邓飞迟疑着没有回答,萧水寒与李元龙当然是风马牛不相及,可是,他为什么千里迢迢赶来参拜?还有,李元龙和孙思远,两个杰出的生物科学家,同是盛年离奇失踪,这不能不给他以绝不是巧合的感觉。

他在望远镜里看到三个人已经返回,上车,汽车缓缓向前开动,显然是已安排了住处。他又打开窃听器,听到三人在热烈地讨论着今晚的饭菜,萧水寒坚持一定要本地最大众化的饭菜。老人笑着答应了,问:“枣末糊?荞麦河漏?烤包谷?猫耳朵?”萧水寒笑道:“好,这正是我多年梦中求之不得的美味。”

邓飞听得嘴馋,丧气地把可乐罐扔到窗外。话筒里听到前边的汽车停下了,几个人下车后关上车门,然后进屋。他也把后椅放平,揣着话筒迷迷糊糊入睡了。梦中,他看到萧水寒在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嚷着:好吃好吃,我已经一百多年没吃上它了。

醒来后,车窗外已微现晨曦,古槐厚重的黑色逐渐变淡,然后被悄悄镶上一道金边。村庄里传来嘹亮的鸡啼。

萧水寒一行还未露面,邓飞取出早饭,一边吃,一边把李元龙的有关信息再过滤一遍。二十七年前,他为了增加生物学知识以助破案,曾请刘诗云先生为他开列了一系列生物学的基本教科书书目,其中就有已故李元龙先生的几本著作。那些文章他不可能全看懂,但多少领会到一些意思。有时候,他觉得科学家的思维与侦察人员有某些相似,他们的见解也是“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比如,李元龙在《生物道德学》中说过:生物中双亲与儿辈之间的温情面纱掩盖了“先生”与“后生”的生死之争。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儿辈都是逼迫父辈走向死亡的凶手,而衰老父辈对生之眷恋,乃是对后辈无望的反抗。他提到过俄狄浦斯--那位杀死斯芬克司的英雄--无意中杀父娶母的希腊神话,说它实际是前辈后代之争的曲折反映。他又说,生物世代交替的频度是造物主决定的,因而有寿命长达五千年的刚棕球果松,也有寿命仅个把小时的昆虫。但不同的频度都是其种族延续的最佳选择,所以,让衰朽老翁苟延残喘的人道主义,实际是部分剥夺了后代的生的权利,是对后代的残忍。人类不该追求无意义的长寿,而应追求有效寿命的延长。

读着这些近乎残忍的见解,他常有茅塞顿开之叹--不过,当他的老父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时,他照旧求医问药,百般呵护。所以他常笑骂自己是一个两面派。

饭后,老人家全家为萧氏夫妇送行,依依惜别。看来他们在一夜之间已成了好朋友。

H300汽车开走十分钟后,邓飞才启动了自己的汽车。几天前,他偷偷地在萧的汽车尾部喷涂了一些颜色相同的特殊油漆,油漆的微弱放射性足以使侦察卫星辨认,可以在他车内的屏幕上随时显示萧的行踪。这种追踪装置是很先进的,即使内行也难以发现。

与他的老式汽车相比,氢动力汽车的性能要优越得多,时速常在两百公里以上,让邓飞追得焦头烂额。好在萧水寒体贴怀孕的妻子,常常有意放慢速度,每顿饭后还有一段休息,邓飞这才能勉强追上。

汽车沿着陇海高速公路一路东行。按邓飞的猜想,萧水寒可能是到北京,到中国科学院去继续进行对李元龙先生的探索。但过了洛阳,前边的汽车便掉头向南,两个小时后到达豫西南的宝天曼国家森林公园。

邓飞不久尾随追来,前边已经是正规公路的尽头,接着便是杂草丛生的碎石便道。这儿是宝天曼的边缘地带,林木葱郁,溪水清澈,空气中充满了臭氧的新鲜味道。从监视屏幕上看,前边的汽车已停在离此不足十公里的地方。邓飞犹豫着,不知是否该继续追踪,他怕与萧水寒狭路相逢。

他决定还是先在原地等待,十几分钟后,萧的汽车掉头返回,邓飞迅速倒车,隐藏在树丛后。萧的汽车缓缓开出便道,转入公路后便疾驶而去。

邓飞心中疑惑不安,萧水寒长途奔来这儿,却蜻蜓点水似的旋即离开,这是一次短暂的会面,还是发觉走错了地方?从屏幕上看,萧的汽车正在毫不犹豫地急速离去,看来他已达到了此行的目的。

邓飞决定进去看一看。他小心地寻找着便道上的车痕,十几分钟后,车痕在一所平房前消失。听见汽车声,一个中年男人打开房门,好奇地打量他。邓飞走出汽车,扬起手招呼:“你好。”

待对方回应后,他问:“请问是否有一对夫妇来过这儿?”

中年人穿着便装,头发已谢顶,胡须却分外浓密。他笑道:“对,我这儿很少有客人的,今天是例外。你是和他们一块儿来的?他们已离开半个小时了,按说你们应该在路上碰面的。”

邓飞决定把谎话说下去:“是吗?恐怕我和他们走岔路了。”

“你也是来参观那座雕像吗?”

邓飞顺着他的话说:“对呀,能否带我去看一看?”

“好,请进吧。”大胡子爽快地说。

这座外表俭朴的平房,从内部装潢看相当现代化。中年人为他冲上一杯咖啡,说自己姓白,是研究理论物理的,已在这个地方住了十几年。“信息高速公路的普及给了科学工作者更大的居住自由,住在山野与住在纽约同样方便。”

“白先生的研究方向可否见告?我是个门外汉,但对理论物理也有兴趣。”

“很枯燥的一个问题,即引力的量子化,它将导致引力与电磁力的统一。可惜还没有取得突破。”

他简略地介绍了一些研究情况,邓飞站起身说:“对不起,能否让我现在就看看雕像?我还要追赶他们。”

大胡子领他到了后院,院里的草坪剪得整整齐齐,几只已绝迹多年的长尾喜鹊在地上啄食。院东是山崖,中年人走过去,拂开藤蔓,说:“喏,就是它。”

邓飞顿觉眼睛一亮:在山崖的整块巨石上雕刻着一尊狮身人面像,刀法粗犷,造型飘逸灵动,石像表面已微见剥蚀,看来已有相当年头。邓飞一眼看出,它的造型与天元公司门前的象牙雕像非常相似。他问:“是您的作品?”

“啊不,”大胡子笑道,“我可没有这种艺术的细胞。听说是这间房子的第一个住户留下的。”

邓飞的脑子迅速转动着,又问:“能否告诉他的名字?”

中年人迟疑了一下,爽快地说:“啊,等一下,我可以查查。”

邓飞随他进入工作室,那儿摆着一台相当先进的电脑,他熟练地敲击着,几分钟后,屏幕上显出几行文字:刘世雄于 2032年投资建成此处住宅,2049年迁离,并将房产捐献给林区政府。该人简历:男,2000年生,自由职业者,未婚。迁离后去向不明,未留照片。

大胡子见邓飞有些怅然,又热情地说:“是不是还需要其他资料?我帮你查找。”

邓飞沉吟道:“请你查查他的经济来往账目。”

几分钟后,大胡子说:“档案中记载的费用,大多是用在信息高速公路上查询资料、购买光盘等,数量不少,每月至少数万元。看来他可能是搞科学研究的,而且有相当的经济实力。”

邓飞默默记下了有关资料。他把进屋后的见闻仔细梳理一遍,凭他的直觉,他认为白先生的话是真实的,他并不是萧水寒此行的知情人--可是,萧水寒到底来干什么?

又是一次科学家的神秘失踪,这绝不会又是巧合。也许,在二十七年的监控中,邓飞第一次对萧水寒真正滋生了敌意,他已敢肯定萧水寒的圣人外衣下必定藏着什么东西。

他真诚地向白先生道谢,然后匆匆去追赶萧水寒的汽车。一路上,他一直皱着眉头苦苦思索。萧氏夫妇在一些历史名城游览观光了一段时间,才又来到中原某地一座工厂门前。这会儿正是上班时间,萧水寒把车停在人潮之外,耐心地等着。待人潮散尽后,他把车开到门口意欲登记,门卫懒洋洋地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去。萧水寒开着汽车缓缓在厂内游览,见这个厂占地广阔,厂房高大,气势宏伟,但是死亡气息已经很明显了。厂房墙壁上积满了锈红色的灰尘,没有玻璃的窗户像一个个黑洞,不少厂房空闲着,路边长满了一人深的杂草。他们来到工厂后部的专用铁路线,站台上空空荡荡,铁轨轨面上已经生了薄锈,高大的两百吨龙门吊如一个骨节僵化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