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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芬克斯之谜(1 / 3)

这一切都是从那个下午开始的。在青岛海滨,当那个两岁的小男孩扑到邱风怀里时。

邱风同萧水寒已结婚六年了,按照婚前的约定,他们将终生不要孩子,所以两个已婚的贵族过得十分潇洒,休假期间,他们常满世界去享受快乐。不过,时间长了,邱风体内的黄体酮开始作怪,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开始哭泣。她常常把朋友的孩子“借”回家,把母爱痛快淋漓地倾泻那么一次,临送走时还恋恋不舍。这时,她会哀怨地看看丈夫,希望丈夫的决定能松动一下。不过丈夫总是视而不见地微笑着把孩子送走,毫不在意地关上房门。

偶尔她会在心里怨恨丈夫,怨恨他用什么“前生”的誓言来毁坏今生的乐趣。不过一般说来,她能克制自己做母亲的愿望,以信守对丈夫的承诺。

那年夏天,他们乘飞机到青岛避暑。下午,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多孔的礁石,白色的游船从地平线上探出头,随海风送来时有时无的音乐。邱风穿着一件红色比基尼泳衣,快乐地趴在沙窝里,两只腿踢腾着,浅棕色的裸背上沾满了白色的沙子。丈夫则抱膝坐在沙滩上,眯着眼睛眺望海天连接处,微带伤感,久久沉思不语。这是他在野外游玩时常有的表情,似乎与大自然有某种默契。这时,一个两岁的孩子摇摇晃晃地闯入他们的圈子,男孩子虎头虎脑,胳膊像藕节一样白嫩,一脸甜笑,毫不认生。邱风很喜欢他,抱起来开心地逗他玩儿,两人嘎天嘎地地在沙窝里翻滚厮闹,男孩的父母则远远地笑看这一幕。忽然,那件事就发生了。男孩无意中把她的乳罩拉脱,露出洁白坚挺的乳房,小家伙立时两眼发亮,扑过去两手紧紧攥住,脆生生地说:“奶奶,吃奶奶。”

一种极度的快感从她的乳头神经向体内迸射,她抬头看着丈夫,任泪水刷刷地流下来。萧水寒却不动声色地抱起孩子,把他送回他的父母身边,回来后细心地把妻子的乳罩系好。他搂着妻子的肩膀,慢慢把话题扯开。

此后的半个月丈夫闭口不谈此事,邱风也慢慢抚平了心头的创伤。五个月前的一个晚上,邱风浴罢上床,笑嘻嘻地躺在丈夫的身边,丈夫忽然平静地说:“我改变主意了,我们要个孩子。”

邱风惊得赤身坐起来,两眼直直地望着丈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她对此确认无疑时,大滴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来,她钻进丈夫的怀里,哽声道:“水寒,你不必为我毁誓,我那是一时的软弱,现在已经想开了。再说,我们还可以抱养一个。”

丈夫爽朗地笑了:“不,是我自己改变了主意,我何必用前生的什么誓言来囚禁自己呢?”

他告诉妻子,为了开始新的生活,也为了忘掉那个梦魂不散的前生,他已决定放弃天元生物工程公司,同妻子去澳大利亚某个岛屿定居。他问妻子是否同意。邱风这才知道,丈夫为此下了如何的决断,做了多大的牺牲。

就在那天晚上,她从丈夫那儿庄重地接下了生命的种子。

事毕,萧水寒轻轻披衣下床,走到凉台上。夜风无拘无束地在凉台上玩闹,鼓胀着他的睡衣。向山下望去,错综交叉的公路灯光像无声抖动的光绳,远处的霓虹灯光缩成了模糊的光团。夏夜的天空深邃幽蓝,弦月如钩,星光灿烂。他想,这些星星有的距地球数十亿光年之遥,当星光从自己的星球开始这趟远足时,地球的生命可能刚刚诞生。所以,星光实际是亿万岁老人的叹息。比起浩瀚的宇宙,人生是何等的短暂啊。

他破例点着一支香烟,烟头在夜风中明灭不定,映着他阴郁的面孔。那件事他一直瞒着心爱的妻子,可是,他还能瞒多久呢?

邱风是一个娇小漂亮的姑娘,皮肤白皙细腻,翘鼻头,短发,一副洋娃娃的面孔。七年前,十九岁的邱风进天元公司当打字员,不久她就发疯般地爱上了四十五岁的老板萧水寒。这倒是不必害羞的,这位董事长兼总经理简直是一个理想的白马王子:未婚,容貌虽不十分漂亮,却极富男人气概,脸庞棱角分明,浓眉大眼,身材颀长,宽厚的肩膀似乎能够承载整个世界的重量。他谦逊和蔼,又幽默风趣,闲暇时常说些机智的笑话,令人喷饭。至于他的才识就更不用说了,他白手创建的天元生物工程公司简直是传奇性的,它的产品使人眼花缭乱。比如,按生物基因生产的生物工程材料,它们能根据改编过的指令自动成材,长成十米长的象牙圆柱,还有模仿恒温动物的生物空调等等,而且很多产品的主设计师正是这位董事长本人。

邱风知道自己的爱情是无望的。他有不少追求者,其中不乏国色天香的美人,也有不少才女,邱风常在电视台和电脑网络上看到她们的名字。

不过,娇小的邱风照样勇敢地把爱情之箭射出去,虽然这里面含着只问奋斗不问结果的悲壮。萧博士对她很大度,很亲切,从来不让小姑娘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但也从未使她对成功抱什么奢望。他似乎是奥林匹斯山上走下的神祇,不会和任何一位凡间女子缔结此生之盟。直到她获得了一次难逢的机遇。

一个夏天的傍晚,阵雨刚过,邱风下班回家时发现汽车打不着火--她对机械上的事向来是糊里糊涂的--便站在公司门口等出租车。这时,一辆长车身的黑色H300氢动力汽车无声无息地滑到她身旁停下,萧水寒降下车窗,微笑着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他走出汽车,为邱风打开右手的车门,又问清她的地址,便驾着汽车驶上高速公路。邱风很庆幸自己的好运,她痴痴地悄悄观察着萧的侧影,看着他坚毅的面部线条,却窘迫得失去了说话的勇气。倒是萧水寒随意地同她闲聊着,使她渐渐消除了紧张。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风中夹着细蒙蒙的雨丝。汽车驶上长江大桥时,邱风忽然尖叫道:“停车,快停车!”

萧水寒迅速踩下刹车,高速行驶的汽车猛地停住。邱风顾不上脑袋撞在挡风玻璃上的疼痛,拉开车门跳下车,兴奋地尖叫着:“彩虹!”

一道半圆形的彩虹悬在天际,那是阿波罗的神弓,赤橙黄绿青蓝紫依次排列,彩虹的边缘与同样晶莹的蔚蓝天空洇在一起,下端隐没在苍山之后。邱风兴高采烈地拍着手,靠在栏杆上,痴迷地看着它。萧水寒也走下汽车,静静地微笑着。

来往车辆中的乘客也都注意到了彩虹,他们大都放慢了车速,在车内指点着,然后疾驶而过。

背后的太阳渐渐沉落,彩虹慢慢消失了。等汽车重新开动后,邱风才觉得不安,她不该让老板为她耽误这么久,而且自己的举止太幼稚,太不成熟,他肯定笑话自己了。

“对不起,耽误你这么久。”她不安地说,“可是我真的太喜欢彩虹了。我从生下来到今天只见过两次,太美啦!”她眉开眼笑地说。

萧水寒侧脸看看忘形的邱风,笑着说:“我也很喜欢,尤其是小时候。有一次,放学时看见彩虹,我想弄明白彩虹的下半个圆究竟有多大,就猛劲儿往山上爬,爬到山顶也没看到下半个彩虹,倒把书包弄丢了,回家还挨了一顿揍--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喟然叹道。

邱风看看他,咯咯地笑道:“哟,听你口气像是活了一二百岁似的,其实你并不比我大多少,真的,你最多像三十五岁的人。”她使劲地强调道。

萧水寒摇摇头,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那时我和你一样喜欢大自然,我喜欢绯红的晚霞,淡紫色的远山,鹅黄色的小草,火红的石榴花,还有洁白的雪,金色的麦浪,深蓝的大海……后来,我第一次读到苏东坡的名句:惟江上之秋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此造物者之无尽藏也……那时我一下子领会了文章的意境,不禁手舞足蹈,就像你刚才一样忘形。”看到邱风脸庞红红地笑了,他也轻轻地笑起来,接着又说,“不过我最终还是牺牲了激情,走上科学研究之路。记得二十世纪的一位科幻作家阿瑟克拉克提出过一条定律:任何充分发展的技术都无疑是魔术。其实我更喜欢它的逆定律:上帝的任何神奇魔法,说穿了,不过是一种充分发展的技术,人们终将掌握它。我不该对你说这些乏味的话,”他开玩笑地说,“少女的绚烂激情是最宝贵的,我不该泼冷水。”

邱风生气地说:“我不是少女,我已经是女人了!”

萧水寒哈哈笑着,在邱风家门口停下车。他打开车门,扶邱风出来,然后把邱风的小手长久地握在手里,“今天我很高兴,谢谢你拉我回到那种透明的心境,再度领略到大自然的神美。真的谢谢你。”他诚恳地说,然后轻声问道,“明天晚上,你能否与我共进晚餐?”

邱风不想假装矜持,痛快地答道:“非常乐意!”

萧水寒爽朗地笑了。

第二天是周末,晚上,萧水寒带她来到龙凤大厦的顶楼花园。夜色深沉,穿过透明的凉棚能看到满天的繁星,凉棚四周垂挂的人工雨帘细细密密,乐声轻柔似有似无。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这里没有其他顾客。邱风不知道这是萧水寒特意安排的,她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豪华的装饰。

侍者端来饮料后便远远避开,垂手而立。萧水寒隔着茶几握住邱风柔嫩的小手,含笑凝视着她,直看得她脸庞发烧。然后,他轻声说出一个令邱风吃惊的决定:“今晚我想向你求婚,你能答应吗?”

邱风惊喜交集,这是她朝思暮想的事,但胜利来得太轻易,以至她不敢相信。惊魂稍定,她忘形地喊道:“你怎么选中我呢?和你身边的那些天鹅相比,我不过是一只土黄色的小麻雀呀。”

萧水寒笑了:“我喜欢小麻雀。”

“可我没有多少知识,我只是一个打字员,你和我会没有共同语言的。”

萧水寒又笑了,但他的眼神中有几丝忧伤:“我在科学迷宫里的探索太辛苦了,我相信一个不懂科学的女人会使我感到轻松。”

见邱风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萧水寒笑道:“如果邱小姐不愿屈就,就不要寻找理由了,我收回我的求婚。”

邱风却立刻急切地说:“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抓获的战利品,哪能让给别人!”

萧水寒快意地笑了,他收起笑容,郑重地说:“那么,如果邱小姐不介意我的年迈--我的年龄完全可以做你的长辈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当然答应!我才不嫌你年迈呢。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父亲去世很早,所以我的恋父情结一直没有寄主,如果找个丈夫又捎带个老爸,那才叫便宜呢。”她眉开眼笑地说。

萧水寒又是一阵朗声大笑,笑声散入夜空。邱风认真地说:“不过你根本不像四十五岁的人,你的身体只像三十岁的青年,真的。”

“谢谢你的夸奖。”萧水寒微笑着,渐渐转入沉思,他的目光稍显迷茫和忧伤(在婚后的共同生活中,邱风发现,丈夫常常周期性地出现这种忧伤的神情,他似乎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稍顷,萧水寒又说,“不过,在你决定进入我的生活之前,我必须认真地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一件事:我的妻子不得不作出一种牺牲。”

“我答应!”

萧水寒伤感地笑了:“我还没把话说完呢。告诉你,我是一个不祥的人,也许我是一个妄想狂患者。有时,我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我的前生,甚至前生的前生,对前生的回忆是我驱之不去的梦魇。梦境很逼真,而且……某些梦境太符合真实了,以至于我,一个生物科学家真的相信它。”

邱风听得瞪圆了眼睛,她觉得身上起了寒意。

“所以,我知道自己的行为透着古怪,平时,我把它严严地伪装了,你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带光环的虚像。不过,当我合上家庭的帷幕,取下假面后,这些古怪可能就要显露。若想成为我的妻子,应对此有所准备,应学会对它视而不见,不要刨根问底。”

邱风心疼地看着他沉重的目光,她这才知道,原来女人心目中的至神至圣也会有沉重的忧思。她决心像小母亲一样爱抚他,温暖他的心。

“还有,与我结婚的人,终生不得生育……”

邱风急急地打断了他:“为什么?”

他苦笑道:“这正是我的前生遗留给此生的,是一个重誓:我的亲生子女将使我遭受天谴,我将自此结束自己的生命。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但这绝不是虚幻的,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而是要坚决恪守它。因此,我想知道,”他沉重地说,“你能否为我牺牲做母亲的权利?”

邱风内心翻江倒海,沉思很久,才含泪说道:“为了你,我愿意作出这种牺牲!”

婚后生活十分美满。只不过邱风觉察到丈夫偶尔会一动不动地背手而立,凝视客厅中一张古槐图,流露出伤感的神情。而且,他曾透露过一句,说这株古槐便是他前生的一个象征。

邱风遵守婚前的约定,对此装作视而不见。

当邱风腹中的婴儿已有五个月时,萧水寒便向董事会宣布了他立即退隐林下,把自己的一半股权转给妻子(但妻子终生不在董事会中任职),一半股权按照贡献大小,分给那些与他共同创业的生物学家的决定。董事会虽十分震惊,但见他的态度十分坚决,不得不勉强接受,并推选了新的董事长何一兵。

何一兵是十五年前加入天元的青年生物学家,也是萧水寒的好友。但是,何一兵对他的引退十分不解,找到他气恼地说:“我真不理解你的古怪决定,你一定是发疯了!”

萧水寒平静地微笑道:“万物都须遵循新陈代谢的规律,人脑在三十岁达到生理巅峰,以后每天要死掉十万个脑细胞。人体细胞在分裂约五十代后,就会按照造物主的密令自动停止分裂,走向衰亡。你是否需要我帮你温习这些知识?”

何一兵骂道:“见你的鬼!你还不足五十岁,正是智力的成熟巅峰。再看看你的身体,陌生人绝不会认为你超过三十五岁。老实说,我们几个自认不算弱者,但像你这样的全才,既有渊博的知识,又有灵动的才情,世上不是容易找到的。”

萧水寒的眼中掠过一丝伤感,缓缓地说:“我老啦,已经没有灵动的才情啦。”

“真不知道你被什么鬼迷了心!”何一兵咕哝道,蓦地想到萧水寒执意退隐或许有什么难言的隐情,便又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无可奈何地苦笑道,“看来你是不会回心转意了。祝你旅途顺风。万一有什么危难险阻,你应该记住,我的友情总是值得信赖的。”

萧水寒同何一兵拥抱告别,嘱咐他把自己赠给公司同仁的雕像抓紧安装好,走前他要去看看。

几天后的拂晓,何一兵等七八个密友在斯芬克司雕像前为他送行,萧氏夫妇准备在国内游览几个地方后再出国。

人头狮身的斯芬克司雕像坐落在公司大楼下,通体四米有余,晶莹洁白,光滑柔润。它是天元公司自己的产品,是象牙生长基因按人工编写的造型密码“天然”生成的,全身天衣无缝。狮身造型未取明清以来那种凝重的风格,而是师法汉朝的辟邪、天禄石刻,腰身如非洲猎豹一样细长,体态矫健飘逸。女人头像部分写意简练,一头长发向后飘拂,散落在狮身上,她口角微挑,笑容带着蒙娜丽莎的神秘。从看她的第一眼,邱风就被迷住了,她绕着狮身,从头到尾轻轻地抚摸着,啧啧地惊叹着。

“太美啦!”她由衷地说。

萧水寒很高兴,笑问邱风:“你还记得斯芬克司之谜的由来吗?”

“当然。这是一个希腊神话。狮身人面怪物斯芬克司向每一个行人提出同一个谜语,凡是猜不到谜底的就被他吃掉。后来一个勇敢聪明的青年俄狄浦斯猜到了,怪物羞愧自杀。这个谜语是:早上走路四条腿,中午走路两条腿,晚上走路三条腿。谜底是人。”

萧水寒叹道:“我很佩服古希腊人的思辨,科学家们常从希腊神话中得到哲学的启迪。这个斯芬克司之谜正是永恒的宇宙之谜,是人生的朝去暮来,生死交替。”他又对何一兵说,“请费心照料好这座雕像,也许我的人生之谜就在此中。”

何一兵疑惑地看着他,沉重地点点头。秋风萧瑟,梧桐叶在地上打旋儿,空中一声雁唳,十几只大雁正奋力鼓翅,按照迁徙兴奋期中造物主的指引向南飞去。萧水寒同朋友们一一拥别,然后他小心地搀扶着怀孕的妻子,坐进H300汽车。斯芬克司昂首远眺,目送汽车在地平线处消失。

邓飞从早上就坐在这棵柳树下垂钓,直到中午还毫无收获。他瞑目靠着树干,柳丝的轻拂加深了他的睡意。他似乎又回到了常依偎在父亲怀里的童年时光。

手机的铃声把他唤回现实,不过一时他还走不出梦境的怅然。去年他从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上退休时,才突然感觉到自己老了。妻子为他买了昂贵的碳纤维杆配凝胶纺丝的日本鱼竿,让他在垂钓中排遣烦闷。不过,他至今也没有学会把目光盯在鱼浮子上,他只是想有一片清静去梳理自己的一生。

是现任局长龙波清的电话。他问老局长退休后过得可安逸,垂钓技术如何,还嬉笑着建议他到市场上买几斤鱼充作战果。邓飞不耐烦地说:“光扯淡,有正经事快说,别惊了我的鱼。”

龙局长笑道:“为了充实老局长的退休生活,使你继续发挥余热,我为你揽了一件任务,我想你一定感兴趣,就是那位天才的生物学家呀。晚上我到你家里谈吧。”

挂了电话,邓飞发现水面上的浮子在轻轻抽动,他忙小心地拉紧钓丝,觉得手上分量不轻。水中鱼儿开始挣扎逃走,他赶紧放线,大概经过半个小时的溜鱼,他总算把一条三四斤重的鲤鱼拉了上岸。看着鱼在草地上弹动,他笑了,这看来是一个好兆头。

二十七年前,邓飞还是刑侦处的一名科长。有一天他接待了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叫刘诗云,复旦大学教授,生物学权威,七十多岁,已是银发体衰。他是专程来武汉的。

“我犹豫了很久才来这儿,因为我不愿由于自己的判断错误影响一个极富天分的年轻人。我的根据太不充分。”刘老沉重地说着,递过来一份生物学报,让他看首篇文章。标题是《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原理与DNA信息的传递》,作者萧水寒。邓飞看过文章的第一印象是,世上竟有人能写出、能看懂如此佶屈聱牙的文章,实在令人赞叹。直到现在,尽管他也曾努力获取生物学知识,算得上半个专家了,但那篇文章对他仍相当艰深。当时刘老告诉了文章的大意,说是论述DNA微观构造的精确稳固的信息传递,向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原理提出了挑战。

“这是一篇深刻的论文,如果它确实出自二十岁青年之手,那他无疑是个天才,是生物学界的未来。但我有一点驱之不去的怀疑。”刘老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曾有一个学生孙思远,生前是蓬莱生命研究所所长。实际上,我们的师生关系是挂名的,他的学术成就早就超过了我,生物学界认为他是李元龙--生物学界的泰斗--的隔世传人。不幸的是,五年前他去阿根廷探亲时,竟然离奇地失踪了。那年他刚刚五十岁。一个杰出科学家的失踪曾惊动了国内、国际警方,但调查迄今毫无结果。”

邓飞也多少回忆起了这桩案子,但他不知道它与手头这篇文章有什么关系。

刘老说:“孙思远生前曾和我有过一次闲聊,可以说,这篇文章的轮廓,他在那次闲聊中就已经勾画出来了,两者完全吻合。当然,单是这种吻合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科学史上有不少事例,不同科学家同时取得某一突破,像焦耳和楞次、达尔文和华莱士等等,但有一件事使我很不放心。”他看着邓飞,加重语气说道,“我与孙思远共事多年,对他的行文风格已经十分熟悉,他的思维与行文和李元龙近似,其内在品格是别人无法模仿的。奇怪的是,青年萧水寒的文风却与他十分相似。”

那天晚上,邓飞向刘老要了几篇孙思远的文章,强迫自己看下去。第二天会面时,他小心地告诉刘老,他看不出刘老所描绘的绝对的一致性。刘老苦笑着说:“我绝不是贬低你,你在自己的专业中一定是出类拔萃的专家,但判断生物学论文风格时,请你相信一个老教授的结论,这一点不必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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