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我已经将秋月的“暂住证”办好了,而且也将五百块钱罚款免掉了。我象征性地感谢了两句,便对五里井派出所所长杨斌说,“以后少欺负一点我们乡下人。”
可办好了证后,秋月迟迟没有来拿。我按照她给我的号码打了她的传呼,可传呼台说此机号已停用。我真的怕秋月出事,于是就冒着大雪赶到五里井派出所了解辖区内租住的秋月。杨斌所长带我踏着厚厚的积雪赶到秋月登记的出租屋,房东是一位牙齿残缺头发稀少的半老头,他有些不配合地说,“已经搬走了。”我问,“搬哪去了?”房东捧着茶壶咕嘟喝了一口茶,漏风的嘴里嘟哝着,“我也不知道,也许回老家了吧。你们隔三岔五地就来搜查罚款,谁还敢住呀!”
回派出所的路上,我对杨斌说,“你们怎么就喜欢跟穷人过不去呢?”
杨斌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弟呀,你不知道这地方租房的有多复杂,卖淫嫖娼的抢劫杀人的什么人都有,前些日子一个嫖客因为十块钱把妓女腿都打断了。少出案子也是为你们刑警队减轻负担嘛。”
我有些恼火,“你不要乱说,我这位小老乡可是个正派人,人家做化妆品推销。”
杨斌很狡猾地看了我一眼,“但愿如此。你不要介意。”
这个秋月真让我失望,既然是退房搬走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做事一点不讲规矩,甚至不讲礼貌,托我办暂住证,证办好了人不见了。我对这个小老乡已无心关注了,有时劝自己,就当从来就没认识过这个女孩。
再见到秋月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最先见到她的不是我,而是大刘,大刘对我说,秋月在城隍庙边的一个小饭铺里卖盒饭。我本不想再见秋月,但一份乡情和对打工妹的宽容心使我忍不住跑去找她。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青春洋溢,只是眼中多了一些明显的忧伤和焦虑,这使她面对我的时候的神情很脆弱,我没说话,用警察的眼光看着她。
她放下手中的饭盒,不敢正眼看我,低着头声音低低地说,“许大哥,对不起你!办证的钱我还给你。”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块钱的票子伸到我的面前。
看她这付样子,我气也消了。毕竟她现在是卖盒饭,靠劳动生活,就凭这一点,我就应更多一些同情与尊重,而且一个外出打工的乡下女孩,孤立无助地暂住在这座别人的城市里,肚子都填不饱,哪里还有心思人情练达呢?我看着一脸负罪感的秋月,很宽容地说,“钱就不要了。你也不容易,证还在我哪儿,还可以用,办的暂住证是两年期的。我去找过你,去哪儿了?”
秋月哭了,不想说,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我见她这付样子,也就不想再往下问了,反正她现在打工卖盒饭足以证明这是一个不愿意堕落的女孩,是一个愿意尊严地活着的女孩。这就够了。有客人过来买盒饭,我就对她说,“你忙吧,改日我把暂住证给你送过来。”
第二天我就把暂住证送过去了,秋月死活要给我钱,她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不收钱会让她失去自尊,会让她良心更加不安,我只得按三十六块钱工本费收下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