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
首页

第12章(1 / 3)

我说,那你觉得孤独吗?



他说,谁不是孤独地生,孤独地死呢,谁又能真正地懂得谁,把谁真正刻入自己的生命里,只是我们总会不断地寻找,对于此,我们永远乐此不疲,我们都太害怕孤独,要的就是相互的慰籍,从彼此的身上取暖。



我听他说话都听出了神,他似乎也沉浸到自己的描述中了,表情忧郁或是兴奋,在火光前明灭。

我说,你写诗吗?你像一个行吟的诗人。



他说,我本身的生活就是诗,真正的诗意并不是风花雪月一样的东西,它是光明宁静的喜悦和拥抱一切的热诚,是在世俗尘埃的蒙蔽下还有精神上的东西与之抗衡。他看到过贫穷和灾难,和很多平凡的人一起生活。在农村,那些在土地上写作诗篇的农人靠天吃饭,雨少了是旱,雨多了是涝,不丰收是生活难保,收成太好堆积成山贱卖不完是只能扔在土里让它烂的,那才是心痛。在城市,流浪的歌手,清晨的叫卖都是他所关注的。谁不是芸芸众生中的平凡人,要爱就爱所有的平凡,平凡之中总是包藏着无尽的哲理,只要你愿意去体会。



我问他,这个冬天还有多久才会过去,我已经走了很久,走得很累,还没有走完,我的记忆里总是冬天和夜晚,我不记得春和白昼。



他说,如果你的心里有春天,这个冬也不是冬,希望在,春天也在,所有的东西都是过程,不管是苦还是痛,毕竟都是经历,譬如今天,你介入到我的行程中。然后,他的话题一转,说,你明天回去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把每一步都看成是人生路上的必经过程,看各异的风景,这就是收获,以后可以站一个高度,以平静的心情俯瞰走过的路。



我说,你再让我跟你走一天吧,我只想有个人带我走,不管去哪里都好。

我钻到帐篷里睡觉,听着遥远的风声,想着外面那个在火堆旁记日记的男人,很快进入梦乡。



一夜无梦,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把帐篷照得透亮。我跑出来的时候找不到他,外面空地上是一堆燃过的灰烬。溪里的水竟然是温的,还在往上冒汽,从水边我看到自己因睡足了觉显得明亮的眼睛。



我回到原地时看到一脸微笑的他,他说,小姑娘,早啊,觉睡足了吗?我说,很好,谢谢你。

早上吃的是昨晚没吃完的山芋,还有点热,想是他把他一直埋在灰里的缘故。我说在外面真是好啊,有山有水,还让你忘忧,可以自由地发呆,自由地游荡,可惜这里没有花,我好想看到满山的迎春花。



他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摘花。说完向山脚跑去。这个季节除了梅花,还有什么花会开放呢。



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时,手里拿的不是花而是一个草环,他说现在没花了,你知道这叫什么草吗。我仔细看了看,细小的椭圆的叶子,除了一色的碧绿,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说这叫忘忧草,你看都冬天了,别的花儿草儿都枯萎了,只它还鲜活着,可不是忘忧么。我说,这是你杜撰的吧。他笑了笑,说,走吧,小姑娘,该上路了。



一路上,他不停在本子上写写划划,或者走到人家屋檐下聊半天,然后说大伯,大叔,大婶,您忙啊,一脸愉快地离去。他笑的时候憨憨的,一点也不像昨晚那个满腹经纶的人,笑声却是响亮的哈哈哈地。



正午的时候,我们走到一个集市,这里也是嘈杂的,交通混乱,他让我在路边等一下他,他有一点事情要办。我站在路边扭着头看来看去,对面小店里已经坐满了人,吆吆喝喝地几大桌,这时我身边的一个小女孩突然跑了出去,我来不及细看就听到刹车的声音,那个小女孩已经躺到了马路中央,脑浆迸裂,鲜血流了一地,这时对面一个年轻的妇人疯了一样扑了上去,抱起她花朵般突然凋谢的女儿哭得昏倒在地,当人群七手八脚地把她们送上救护车的时候,我还怔在那里,我手里的草环掉了我也不知,直到有人在我肩上拍了一上,说,没事吧,你?我的眼泪才簌簌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