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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1 / 3)

之后,我过了一段疯狂的时光,还有一个多月就考试了,我也不管了。反正我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让我在乎的呢?我跑到网上的聊天室里,对着每个人说: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看到别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我哈哈哈地笑着,笑得流出了眼泪。



白天,我就到人多的地方,和他们大声地聊着天,放肆地近乎神经质地笑,有什么活动,我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坐在摇曳不定的灯光里,看着面前一个个晃动的人影,努力让自己被眼前的情节所吸引。每天我都把自己折磨得精疲力竭,一回到寝室就扑到床上,什么都不想地入睡。在人前,我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很开心,尤其在室友面前,我知道在我背后,一定有很多的疑惑,猜测或同情,或者讥讽的眼光,我扮演的是一个可怜的角色,可以让别人议论纷纷。



一周后,我已经精疲力尽,体育课上要跑八百米,我咬着牙跑了一圈之后,真有一种虚脱的感觉,不断地往外冒冷汗,有同学见了我,说,哎呀,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我摇摇头,摊倒在草坪上。其实我是希望我突然昏厥的,那样也许能留住杨涛,我憎恨自己的可怜,可我希望这样的可怜能够感动杨涛,我还有那么长的岁月啊,即使是在这所学校里,也还有几年,他在我的身边生活着,即使我想遗忘,可一次次地相遇会唤醒我的记忆,我曾经奉若珍宝的东西就这样破碎,我觉得我身体的一部分也被抽走了。



我和彤云的关系别人要是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除了不再两个人一起外出,平时也照样讲话,只是彼此都知道我们中间存在着什么。有一个下午,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我从学校的草坪上经过,眼神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了在草地上嘻闹的彤云和杨涛,他们很开心地笑着,彤云还伸出手去打杨涛,还有一个晚上,我独自站在风里,看着他们相偎着走过我的身边,在路灯下渐渐远去,那一刻,我真希望自己变成瞎子,可是我偏偏会看见,所有刻意地隐藏着的记忆一下子复苏,变本加厉地折磨我的神经,我真想丧失理智地冲上去问他们知不知道什么叫伤害,或者毁掉一些东西来发泄怨气,甚至是毁掉我自己,然而我能做什么呢,我只是选择了向后奔跑,不知道要跑向哪里,只要能离开,能够让我不必面对。



我打电话给杨涛,问他可不可以挽回,说这话的时候,对我自己而言,是舍弃了自尊的,我觉得自己几乎是在求他,心里也恨自己怎么这么可怜,可是有一点希望我还是想争取。杨涛的声音冷冰冰的,给我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他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还有事呢。



我选择了逃走,不管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个地方。



我漫无目的地乱走,有时坐在路边的田埂上一坐就是半天,我就想那样坐下去,和土地融化在一起,一直到看不到的永远。偶尔有田间来的农人和我打招呼,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只是摇头和微笑。这样的时候也不多,田里的活早就忙完了。在我眼前的只是一片寂寥的阡陌。我很希望有个人走到我的身边,问我你为什么不回家,然后我就求他你把我带走吧,不管是去哪里,只要有一个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我只要一个可以容身的屋檐,在那里我可以不受到伤害。可是没有,我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抛弃了的人,坐在这个天苍苍野茫茫的地方。



江南的冬天也是逃不掉萧瑟的,褐色的土地裸露在外,一大片一大片的地方杂草丛生,河水也是快要断流的样子,只有浅浅的水流淌,我在水边洗脸的时候看见了自己深陷的眼睛,那眼睛没有一点神采,只是无力的黑与白,似乎在瞬间,年华便已老去,在二十岁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有多苍老,它是起了皱,蒙了尘,结了痂的。我跌坐在水边上,看着阳光洒在水面上,一片刺眼的波光粼粼。我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就这样地老去,在水边,看着自己突然白发苍苍。



晚上,我睡在一个小旅馆里,这种旅店是路边人家开的,下面是人家,上面是旅店,十元钱一晚上,这也是我所能承受的极限了,我不知道自己会游荡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想着等到山穷水尽了我就到工厂里打工,只要不再让我回到那个曾经让我无比眷恋的地方。



我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归于沉寂,无星无月的夜晚,所有的都沉淀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只有青黄的街灯映到我的窗户上,显出暧昧的影。我坐在被子里开始盼望天亮,我在心里数着数,想着数多少下可以看到晨曦亮起,然后数着数着睡着了,做着一个接一个的噩梦,我总是看到自己不断地往下掉,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我恐惧地尖叫着想要往上爬,上面都无端地伸出手,硬要把我推下去,周围还有哈哈的笑声,和着回声嗡嗡地一片,我往下掉,心里想着下面是什么呢,会有人来救我么。或者是千丝万缕的绳索一样的东西把我紧紧束缚住,我拼命地想要挣脱,却越缠越紧,越缠越多,让我喘不过气来,怎么解也解不开。要不就是在黑暗阴森的森林里行走,前面有稀微的火光,我向着火光走,那火光却一直在前面飘忽,永远都是咫尺天涯的距离,像巫婆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