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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曼拿起托盘,小心翼翼地穿过大厅来到图书室。虽然面前摆着只有派对时才能享有的三明治,但他却毫无食欲。他回忆着法官的话,他那黑黝黝的脸上目光呆滞而凄凉。他觉得法官说的大多数的话都很疯狂,但是由于焦虑和偏执,谢尔曼不能理性地去思考,他只能靠内心去感受。他记得一些南方人的竞选演说中,言辞圆滑,语调凶猛,充满了威胁。对谢尔曼来说,法官的言辞并不比许多南方政客的话语更加疯狂。但是他们都很疯狂,疯狂,疯狂。

谢尔曼没有忘记,法官曾经是国会的议员,因此他在美国担任过最高职位之一。他认识高层人士,看看参议员蒂普·托马斯的回信就知道了。法官很聪明——老奸巨猾——他可以挥洒自如地跟他们周旋。想到老法官的能力,他就忘记了自己的病痛;谢尔曼甚至都没有想到,这位曾经是国会议员的老人,年老时他的大脑会退化。芝宝·穆林斯的祖父在年老时得了老年痴呆症。吃东西时,老穆林斯先生脖子上缠着一条毛巾,他挑不出西瓜子,就把它们全吞了下去;他没有了牙齿,所以只好用牙床啃着炸鸡;最后,他不得不住进了县里的养老院。另外,用餐前老法官小心地铺开餐巾,展现出漂亮的餐桌礼仪,他请杰斯特或薇瑞莉切下自己处理不了的食物。这两位年事已高的老人,谢尔曼确确实实都认识,但他们之间有着天壤之别。所以谢尔曼从来没有想过,老法官的大脑有瘫痪的可能性。

谢尔曼盯着龙虾三明治看了很长时间,但他焦虑不安,一口也吃不下。去厨房之前,他确实就着黄油腌菜吃了一个面包。他想喝点酒,喝点杜松子酒加汤力水,一半兑一半就行,酒可以让他平心静气,这样他就可以有胃口吃东西了。他知道自己又一次遇到了真正的麻烦,但他径直走进厨房,抓起装有杜松子的酒瓶子。

“看看吧,”她说,“看看示巴女王在干什么。”

谢尔曼故意倒了些杜松子酒,又加了些汤力水。

“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谢尔曼,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根本没用。你怎么这么冷漠、趾高气扬啊?是你爸爸传给你的蓝眼睛吗?”

谢尔曼昂首挺胸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饮料,又坐在书桌旁。他喝了杜松子酒,但是心里却越来越乱。在寻找亲生妈妈的时候,谢尔曼很少想到自己的爸爸。谢尔曼只知道他肯定是一个白人,他想象着那个未曾相识的白人爸爸强奸了他的妈妈。每个男孩的心目中,妈妈都是圣洁无瑕的,尤其是如果妈妈还只是活在他的幻想世界里。所以,他恨他的爸爸,甚至不愿意去想他。他爸爸是一个疯狂的白人,他强奸了他的妈妈,把私生子的证据留在了谢尔曼的那双怪异的蓝眼睛里。他从来没有像寻找妈妈那样去寻找爸爸,想到妈妈他就心平气和、欣慰不已,但是一想到爸爸他就愤恨不平。

晚饭后,像往常一样,法官小睡了一会儿,这时杰斯特走进图书室。谢尔曼仍坐在桌旁,他的三明治一口没动。

“怎么了,谢尔曼?”杰斯特注意到他已经喝醉了,专注的眼神流露出昏昏欲睡的倦意,这让杰斯特忐忑不安。

“滚开!”谢尔曼粗鲁地呵斥道,因为杰斯特是唯一一个能说出这种话的白人。但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抚慰他的内心。我痛恨,我痛恨,我痛恨,他心里诅咒着,空洞的双眼盯着打开的窗户,醉意朦胧、冥思苦想。

“我经常想,如果我出生在尼日利亚或者我是一个黑人,我可能无法忍受。谢尔曼,我很钦佩你,你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你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喔,把你的善心留给动物园的动物吧。”

“我经常想,”杰斯特接着说,他曾经在别的地方读到过一个观点,“如果耶稣基督现在才诞生的话,他会是个黑人。”

“但他不会是个黑人。”

“恐怕……”杰斯特又开口说,但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你怕什么,胆小鬼?”

“我担心,如果我是尼日利亚人或黑人的话,我就会神经错乱,完全疯掉的。”

“不,你不会的。”他的右手食指迅速地划过他的脖子,做出一个用刀划破的姿势,“一个神经错乱的黑鬼就是一个死去的黑鬼。”

杰斯特纳闷为什么和谢尔曼交朋友这么难。他爷爷常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如果我能阻止的话,他们永远不会见面。”而《亚特兰大宪法》则写下了南方人的善意。他怎么能告诉谢尔曼,他跟他爷爷不一样,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南方人呢?

“我尊重黑人,就像尊重白人一样。”

“你是个正常人,好吧。”

“甚至比起白种人,我更加尊重黑人,因为他们经受了更多的磨难。”

“周围有很多心术不正的黑人。”谢尔曼喝完杜松子酒,警告他说。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只是警告一下你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宝宝。”

“我想和你谈谈我在种族问题上的道德立场,但你却毫不在意我。”

在酒精的驱使下,谢尔曼越发沮丧和愤怒,他只是用威胁的口吻说:“有一些有犯罪前科的坏黑鬼,还有一些黑鬼,像我一样没有前科。”

“为什么和你做朋友这么难?”

“因为我不想交朋友。”谢尔曼撒谎说,因为除了妈妈,他最渴望的就是朋友。他钦佩和害怕总是欺负自己的芝宝,即使谢尔曼做了饭,芝宝都不去洗盘子,芝宝对他的态度,就像谢尔曼对待杰斯特一样。

“喔,我要去机场。想一起去吗?”

“我飞行的时候,我会驾驶自己的飞机,而不是像你这样开着一架租来的便宜飞机。”

这样,杰斯特无言以对。谢尔曼顺着车道边走边盯着他,忧虑不安、嫉妒不已。

两点钟的时候,法官从睡梦中醒来,洗了洗他那满脸皱纹的脸,感到心情愉悦、神清气爽。他早已把早晨的紧张心情抛之脑后,他一边下楼,一边哼着小曲。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跑调的曲子,谢尔曼朝着大厅的门做了个鬼脸。

“我的孩子,”法官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宁愿做福克斯·克莱恩,也不愿成为像莎士比亚或朱利叶斯·凯撒那样的人吗?”

“不知道。”谢尔曼低声说,嘴唇几乎没有动,“我也不想成为马克·吐温、亚伯拉罕·林肯,或芭比·露丝那样的人。”谢尔曼只是点了点头,一声未吭,心里纳闷老法官到底要干什么。

“我宁愿做福克斯·克莱恩,也不愿成为伟人。你猜不出为什么吗?”

这次谢尔曼只看了他一眼。

“因为我还活着。想想那些数万亿数万亿的死人,你就会意识到活着是多么荣幸。”

“有些人死去的是头脑。”

法官未曾留意,他接着说:“对我来说活着简直是不可思议。谢尔曼,对于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啊?”

“不完全如此。”他回答说,因为醉意朦胧,他非常想回家。

“想想黎明、月亮、星星和苍穹,”法官继续说道,“再想想可口的酥饼和美酒。”

谢尔曼冷眼思量着周围的世界,再想想舒适的日常生活,满脸鄙夷,他没有回答。

“当我癫痫发作的时候,塔特姆医生坦诚地告诉我,如果癫痫发作影响了大脑的左半球而不是右半球,我会痛苦终生。”因为胆怯和害怕,法官的声音低了下来,“你能想象这样的生活吗?”

谢尔曼能够体会到他的感受。他说:“我认识一个中风的人,因为中风他双目失明了,智力跟两岁的婴儿一样。县上的养老院不接收他甚至连收容所都不肯收留他。我不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大概死掉了。”

“噢,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只是有点轻微的运动神经受损……只影响到了左臂和左腿,只是轻微的损伤而已——但大脑是完好无损的。所以我对自己说:福克斯·克莱恩,因为那微乎其微、无关紧要的旧伤,你怎能诅咒上帝?怎能诅咒圣事?怎能诅咒命运?或许,因为我的身体并无大碍,我的心智还健全,我是不是该赞颂上帝,赞颂圣事,赞颂大自然和命运?毕竟,如果心智健全,精神愉悦,胳膊和腿有点问题又何妨?所以我对自己说:福克斯·克莱恩,你最好赞颂上帝,继续赞颂下去。”

谢尔曼看着萎缩的左臂,左手一直紧握着。他对老法官感到难过,同时也为自己的同情心痛恨自己。

“我认识一个患小儿麻痹症的小男孩,他两腿都戴着沉重的铁箍,拄着铁拐杖——终生残疾,”谢尔曼说,他在报纸上见过这样一个男孩的照片。

法官认为谢尔曼知道很多悲惨的事件,他泪流满面地低声说:“可怜的孩子。”法官并没有因为自己同情别人而痛恨自己,他也不同情自己,因为整体而言,他很快乐。当然,他每天想吃四十块烈火冰山冰激凌,但总的来说,他很知足。“我宁愿坚持节食,也不想去铲煤或弹竖琴。自家的炉子我都照看不好,而且我对音乐也一窍不通。”

“是的,有些人天生五音不全。”

法官没有在意,因为他一直哼着曲子,他感觉自己的曲调似乎还不错。“我们继续写信吧。”

“现在你要我写什么信?”

“写给我认识的每一位国会议员和参议员,写给可能认同我观点的每位政治家,写堆积如山的信。”

“你要我写什么样的信?”

“按照我今天早上告诉你的大体意思去写。关于南部邦联的钱币和南方的复苏。”

借着杜松子酒的酒劲,他怒气中烧。尽管谢尔曼情绪很激动,但他只是打了个哈欠,不停地打哈欠,只是故意显得粗鲁无礼。他考虑着自己的这份工作——轻松,干净,还能指手画脚,但是上午的谈话让他很震惊。谢尔曼爱的时候,就全心全意,他崇拜的时候,就五体投地,没有半推半就的情感。直到现在,他仍然很爱法官,也很崇拜法官。还有谁当过国会议员,当过法官呢?还有谁愿意雇他做秘书,让他舒舒服服、体体面面地工作呢?而且还允许他在图书室的桌子上吃聚会时才有的三明治?所以谢尔曼左右为难,他浑身颤抖着说:“你说的也包括奴隶制吗?”

法官现在才知道有些不对头:“不包括奴隶制,孩子,是恢复北方佬解放的那些奴隶,为的是经济的复苏。”

谢尔曼的鼻孔和嘴唇像蝴蝶一样颤动着:“我不会写的,法官。”

法官很少被拒绝,因为他的要求通常合情合理。因为他的宝藏、他的珠宝,拒绝了他,所以他叹了口气,说:“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孩子。”

谢尔曼听到任何对他有爱意的话语都会心花怒放,因为他很少听到这样的话,所以他陶醉了一会儿,几乎露出了微笑。

“所以你拒绝写这样的信?”

“是的,”谢尔曼回答说,因为拥有拒绝的力量对他来说也很甜蜜愉快,“我不会成为让时光倒流近一个世纪的帮凶。”

“时光不会倒流的,相反,它会前进一个世纪,孩子。”

这是他第三次这样称呼他了,这开始悄无声息地激起了谢尔曼好疑的天性。

“伟大的变革总是使时光前进,尤其是战争。如果不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话,妇女们仍然会穿着及踝的长裙。现在,年轻的女性穿着工装裤,像木匠一样四处走动,甚至连最漂亮、最有教养的女孩也这样着装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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