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3）

《乱世佳人》reference_book_ids":[7259645555175853091,6873824727178152974,6933972972357045256,7259645555205213240,7259645555192630309]},{"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52,"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97,"start_container_index":52,"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92},"quote_content":"《名利场》reference_book_ids":[7259645557298170932,7260441028111371325,7045214716133657607,7259645557289782287,6947638689354746916]},{"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52,"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96,"start_container_index":52,"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90},"quote_content":"《哈姆雷特》reference_book_ids":[7111990303451515912,6885615257843141645,7070317133669862414,7261897841927261218]},{"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52,"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75,"start_container_index":52,"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71},"quote_content":"《琥珀》reference_book_ids":[7070438692975807502]}]},"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虽然法官前一天晚上睡得较晚，过了往常的就寝时间才睡着，睡眠质量也不高，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凌晨四点就醒了。他在浴缸里使劲地折腾着，吵醒了也没睡好觉的孙子，然后法官擦干身子，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由于疾病的困扰，所以他主要用右手做事——他自己不能系鞋带，所以就任由鞋带散落着——他洗了个澡，穿好衣服，一切收拾妥当，就踮着脚尖来到厨房。今天肯定是个晴朗的日子，日出时红黄斑驳的曙光逐渐掩盖了灰暗的天空。虽然厨房里仍然是灰蒙蒙的，但是法官没有开灯，因为他喜欢欣赏此时的天空。他随意地哼着小曲，煮上咖啡，开始准备早餐。他从冰箱里选了两个颜色最深的棕色鸡蛋，因为他确信棕色的鸡蛋比白色的鸡蛋更有营养。经过几个月的练习，无数次手里黏糊打滑之后，他已经学会了打鸡蛋，他小心翼翼把蛋液滑入蒸锅。鸡蛋煮熟后，他轻轻地在面包上抹上黄油，然后把它放进烤箱，因为他不喜欢用烤面包机。最后，他在早餐桌上铺了一块黄色的桌布，摆上蓝色的盐瓶和胡椒瓶。虽然是一个人吃，但法官不希望这顿饭让自己扫兴。早饭吃完了，他用那只灵活的手把物品一一地放回到桌子上。此时，咖啡在欢快地沸腾着。最后，他从冰箱里拿出蛋黄酱，小心翼翼地在每个荷包蛋上抹上一点。蛋黄酱是由矿物油制成的，谢天谢地，它只含有很少的卡路里。法官发现了一本精彩的书，名叫《不绝望的饮食》，他一直在读。唯一的问题是矿物油有通便的功效，有必要注意不要吃得太多，以免突然腹泻，他知道这对一个地方法官来说有伤大雅——特别是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法院的办公室里，因为已经有两次先例了。法官非常在意自己的尊严，所以他谨慎地按量分配这种美味的低热量蛋黄酱。

那块黄色的小桌布和其他大小一样的桌布，以前都是他每天早晨拿来放在妻子早餐托盘上的，他一直都在用，并视如珍宝，所以他都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用手洗干净。知更鸟蛋般蓝色的盐瓶和胡椒套装，以及现在用来做自己早餐的银咖啡壶都是妻子的旧物，现在法官用它们给自己做早餐。过去，他逐渐习惯了早起，他会自己做早餐，然后爱心满满地为妻子准备早餐，他会把早餐放在一个托盘里，时常停下手，到花园里采几束花来装饰托盘。然后，他会端着早餐小心翼翼地上楼，如果妻子没有醒来，他会用吻唤醒她，因为上班前听不到她温柔的声音，看不到她鼓励的微笑，他不情愿开始新的一天。（她生病之后，他就不再叫醒她了。但是，见过妻子后，他才开始一天的工作，这意味着有时候，等到最后他下午才能到办公室上班。）

虽然周围都是妻子的旧物，但岁月的流逝日渐磨平了他内心的忧伤，法官很少有意识地想起米茜女士，尤其是在吃早饭的时候。他只是用她的旧物，有时候会盯着蓝色的盐瓶和胡椒瓶套装发呆，满目的忧伤。

焦虑总是让法官食欲大振，今天早上他特别饿。前一天晚上他的孙子将近一点钟才回家，回来后他径直上床睡觉了。法官跟着走进房间时，那孩子冷冰冰地、愤怒地吼着：“看在上帝的分上，别来烦我，别来烦我。能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儿？”他的吼声那么大、那么突然，法官光着粉红色的脚，穿着一件条纹睡衣，几乎是颔首低眉、悄无声息地走开了。即使听到杰斯特在夜里哭泣，他也不敢进去看他。

因此，今天上午法官理所应当地感到饥肠辘辘。他先吃了蛋清——早餐中他最不可口的东西——然后，他一丝不苟地把胡椒和蛋黄酱中的蛋黄搅拌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抹在吐司上。他津津有味地吃着，残缺无用的手悉心曲起，护着精心配制的食物，好像是防御随时可能出现的掠夺者一样。他把鸡蛋和吐司吃完后，现在开始鼓捣咖啡，他已经事先把咖啡倒进妻子的银壶里。他往咖啡里加了糖精，吹了吹，稍微凉了些后，才不紧不慢地、非常缓慢地浅尝细啜。喝完第一杯后，他准备抽早晨的第一支雪茄。此刻将近七点钟了，天空一片淡蓝，是晴天的征兆。法官的款款爱意在咖啡和第一支雪茄之间流转。当他轻微癫痫发作时，塔图姆医生让他戒烟戒酒，法官起初担心得要死。他溜到浴室里抽烟，躲在食品柜里喝酒。他和医生辩解，最后讽刺的是医生——绝对的禁酒主义者，而且从不吸烟，只是偶尔在特殊场合下嚼嚼烟叶——反而去世了。尽管噩耗传来时法官悲痛万分，而且守丧时伤心欲绝，但死亡的震撼过后，法官觉察到了一个秘密，一种神秘的解脱，他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受，也不会承认这种感受。但医生死后不到一个月，他又像以前一样在公共场合抽着雪茄、喝着酒，但他谨慎地把雪茄的摄入量减少到每天七支，只喝一品脱的波旁威士忌。

早饭过后，老法官还感到饥肠辘辘。他拿起厨房架子上的《不绝望的节食》，开始全神贯注、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当他知道大号凤尾鱼的热量只有二十卡路里，芦笋茎的热量只有五卡路里，中等大小的苹果只有一百卡路里的热量时，他内心感到几分欣慰。虽然这个知识给了他一点安慰，但他的心并未安定，因为他想要吃更多的吐司，吐司上滴上黄油，再涂上一层薇瑞莉自制的黑莓果酱。他能想象到那精致的棕色吐司，感受到香甜爽口，颗粒饱满的黑莓。虽然他不想因为贪嘴而丧命，但焦虑却让他食欲大增，同时也让他的意志锐减；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面包烤箱前，突然从肚子里传来一阵闷闷的咕噜噜的声音，他停住了脚步，他的手伸向面包烤箱，接着朝“轻微发作”后为他特制的盥洗室走去。他中途改变了方向，走过去拿起《不绝望的节食》，以免他要在卫生间待一段时间。

他急忙脱下裤子，用那只灵活的手稳住身子，小心翼翼地坐在马桶上。然后，确信一切妥当之后，他硕大的屁股才放松下来，踏踏实实地坐在马桶上。时间不会太久，他仅有时间读完纯柠檬派的食谱（添加糖精的话只有九十六卡路里），他心满意足地想着，那天中午他一定要让薇瑞莉把这道菜做好。当他感到自己的肠子无声无息地打开时，他又感到一些满足，心里默念“高尚的灵魂寄予健壮的体魄”。当卫生间里飘起臭气，他毫不为此而烦忧；相反，既然但凡属于自己的东西他都感到满足，那么自己的粪便也不例外，这种气味反而使他感到欣慰。于是他坐在那里，惬意地思考着，对自己心满意足。当他听到从厨房里传来的声响时，他匆忙擦了擦屁股，然后就离开了卫生间。

他的心就像小男孩的心一样，突然间欢喜雀跃、急不可待地想要见到杰斯特。但是当他边忙乱地系着皮带，边冲到厨房时，没有看到一个人。他只听得见薇瑞莉在前屋里例行周一大扫除的声响。他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他本来可以在卫生间里多待一会儿的），他望着天空，现在天已大亮，碧空万里，从敞开的窗户里飘进夏日鲜花的淡淡清香，沁人心脾。这位老法官心生遗憾：早餐和如厕的例行程序已经结束，因为现在除了等米兰的邮差，别无他事可做。

对于老人和孩子来说等待都那么单调乏味，于是他找到了放在厨房里的眼镜（他在图书室、卧室里都放着眼镜，法院里也放着一副），开始读《妇女家庭》杂志。不是真的读里面的文章，而是为了看里面的图片。例如，这页上有一幅令人惊叹的巧克力蛋糕的图片，下一页上有一幅炼乳做的椰子派的图片，令人垂涎三尺。一幅又一幅的画，法官若有所思地细看慢品。然后，他似乎为自己的贪婪感到羞愧，他提醒自己，除了这些照片，《妇女家庭》杂志是一本非常优秀的杂志（远比那个糟糕透顶的《周六晚报》好得多，《周六晚报》的那些一无是处的编辑，从未读过他曾经寄给他们的那篇报道）。《妇女家庭》杂志上有他喜欢的关于怀孕和分娩的严肃文章，也有关于抚养孩子的好建议，因为他有自己的切身体验。还有一些描写婚姻和离婚的文章，也会让他受益匪浅，只不过他现在是一个地方法官，内心已经被伟大的政治家的计划所占据。最后，《妇女家庭》杂志上还有点多余的空间，故事中间穿插着——爱默生、林语堂以及世界哲人的名言。几个月前，他在这些插行文字中读到这样一句话：“逝者还行走在我的心间，他们怎能真的死去了呢？”这句话源于一个古老的印第安传说，法官无法忘怀这句话。曾经，他想象到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印第安人，赤着脚在森林里悄无声息地走着，也听到了独木舟划过的寂静无声。他从未因妻子的死而哭泣，甚至不再为节食而哭泣。当他的神经系统和泪腺让他流泪时，他就想起了他的哥哥碧欧，碧欧就像一根避雷针，可以把他的眼泪安全地引走。碧欧比他大两岁，十八岁时就去世了。小的时候，福克斯·克莱恩崇拜他的哥哥，是的，崇拜他走过的每一寸土地。碧欧会表演，能背诵诗歌，是米兰球员俱乐部的主席。碧欧无所不能。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回家后说喉咙痛。第二天早上，他就神志不清了。他感染了一种呼吸性疾病，碧欧有气无力地吟诵着：“我即将离去，埃及，我即将离去，生命的红色之潮即将退去。”然后他开始唱起来：“我感觉，我感觉，我感觉像晨星；我感觉，我感觉，我感觉像晨星。嘘，苍蝇，别打扰我；嘘，苍蝇，别打扰我。”最后碧欧开始大笑起来，虽然那根本不是笑。小福克斯吓得浑身颤抖，他妈妈不得不把碧欧送到后面的房间。这个房间里光秃秃的，满目凄凉，其实是孩子们得了麻疹、腮腺炎以及其他儿童疾病的病房，也是病愈后玩耍时的游戏室。法官想起了一匹被遗忘的木马，一个十六岁的男孩搂着木马哭了起来——即使是八十五岁的老人，只要想到早年的悲伤，他想哭就哭。印第安人在森林里悄无声息地走着，独木舟静静地划过水面。“逝者还行走在我的心间，他们怎能真的死去了呢？”

杰斯特咔嗒咔嗒地走下楼梯。他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些橙汁。这时候，薇瑞莉走进了厨房，开始为杰斯特准备早餐。

“今天早上我想吃三个鸡蛋，”杰斯特吩咐道，“嗨，爷爷。”

“今天还好吧，孩子？”

“当然一切都不错。”

法官和杰斯特都没有提到夜里哭的事情。法官甚至克制住自己不去问杰斯特前一天晚上去了哪里。但当杰斯特的早餐端上来时，他放松了警惕，他拿起一片金黄色的吐司，抹上了很多的黄油，又涂上一层黑莓果酱。又多吃了一片不该吃的吐司后，杰斯特更加放松了，所以爷爷伺机问道：“你昨晚去了哪里？”

“不管你是否意识到，我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杰斯特尖叫道，“有一种东西叫性。”法官对这类问题一向拘谨，当薇瑞莉给他倒了一杯咖啡时，他松了一口气。他默默地喝着咖啡，却不知怎么回答。

“爷爷，你读过《金赛性学报告》吗？”

为了满足自己偷窥色情的快感，这位老法官读过这本书，他先用《罗马帝国衰亡》的封面替换了原来的封面。“那本书真是荒唐愚昧、污秽不堪。”

“那是一项科学调查。”

“科学？算了吧。将近九十年来，我一直都在观察人类的罪恶和本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

“也许你应该戴上眼镜。”

“约翰·杰斯特·克莱恩，你竟敢对我无礼。我都快九十岁了，”法官又重复了一遍，因为现在他有点炫耀自己的高龄，“作为一名法官，出于天生的好奇心，我观察到了人类的罪恶和人性。”

“那是一项大胆而无价的科学调查。”杰斯特引用了一句评论反驳道。

“污言秽语。”

“是对男性性行为的科学调查。”

“这本书是一个性无能，思想龌龊的老人写的。”这位老法官说道。当时他津津有味地读着《罗马帝国的衰落和灭亡》封皮下面的内容，简直叹为观止；但他从未读过真正的《罗马帝国的衰落和灭亡》那本书，他只是把它放在办公室的图书室里，仅供观赏。

“那本书证明了男孩子到了我这个年龄应该有性行为，甚至比我小的男孩子也可以有性行为，但到了我这个年龄，性行为是必需之事——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有激情的话。”杰斯特在公共图书馆读过这本书，读完后他大为震惊。又看了一遍那个报道，他感到心惊胆战。他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害怕自己生理上不正常，这种恐惧紧紧地缠绕着他。无论他绕着瑞芭家转了多少圈，他从未感到过正常的性冲动，他的心因恐惧而颤抖，因为他最渴望的就是像其他人一样。他读到过“宝石眼睛的妓女”这几个字，这几个字发出一种美妙的声音，刺激着他的感官；但那个春日的午后，他看到离开瑞芭家的那个女人，她的眼睛不是“宝石般的眼睛”，而是呆滞无神、眼皮松弛，杰斯特渴望自己就此春心萌动，成为正常男性；但他只看到了黏糊糊的口红和空洞的微笑。昨晚和他睡在一起的那个橘黄色头发的女人根本没有“宝石般的眼睛”。内心里，杰斯特认为性是假的，但今天早上，既然他已经成了真正的男人，他感到自信满满、无拘无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