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了力气骑上嘎啦山垭口的时候,锅兄还在后面,我把单车停在垭口经幡边上拍照。没拍几张,听见经幡堆里窸窸窣窣的有响声,一个小黑脑袋从五颜六色的经幡里面探出来。我倒是不怕狗,看了一阵,见它没动静,便不做理会。站着边吃东西,边等后面的锅兄。
不多久,锅兄也骑了上来。等他停好车,两人就在那里大口地嚼东西。
他也看到了那小黑脑袋,好奇这荒野的垭口怎么会有狗。我说大概是野狗,之前在山下看到过一条大的,已经腐烂多时。一路上在荒野里见了太多的动物尸骸,早已见怪不怪。
▲嘎拉,你在想啥
▲那车那人那狗
锅兄把吃剩下的半截火腿肠扔过去。过了一阵它才有点勉强地站起来,走到火腿肠边。吃完后,抬起头看着我们,尾巴轻轻地左右摇摆。又剥了根火腿肠丢过去。没丢远,小黑慢慢地走近,叼在嘴里。吃完后走到我们身边,两个小黑眼珠看着我们,轻轻地摇动尾巴。
海拔5000多米的垭口几天也不一定有人路过,这狗多半会饿死。不如我们捡了它。锅兄说,在嘎啦山捡的就叫他嘎啦吧,然后叫着嘎啦,开始逗它。
不多久,开始下山。锅兄先骑,嘎啦小跑着跟在后面。
下山的路巨烂无比,很多地方要涉水。下到尽头,是一个比较急的积水潭。锅兄已经推车过去。嘎啦回着头看,好像在等我。看我过来,它才游了过去,又蹲在岸边看我。
到山下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路边有几间房子,照例空无一人。我们在屋旁的羊圈边上准备扎营,嘎啦趴在旁边。煮了最后一块风干肉给它吃。看它用力地大口嚼着,嘴里发出唬唬的声音,好像在吓唬那些跟它抢食的幻想中的对手。
等嘎啦吃完肉干,又把自己的半锅面糊糊倒给它,不多久就吃得一干二净。看它狼吞虎咽的样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东西了。想起在爬垭口时见到的那具干瘪的尸骸,生命在这荒漠中是如此脆弱。
第二天天气极好,拨营出发。越过一条小河,远远地离开雪山,在一条布满沙坑的路上,朝着开阔的湖面前进。
骑在前面,嘎啦欢快地跟着我跑,偶尔停下来等一等后面的锅兄。小家伙跑着跑着就越过了我,发现我没跟上来,等我一会,便回头去接锅兄。
坐在路边,远远的看着锅兄骑过来,嘎啦像个小黑点在后面跳跃着,再后面是崔巍的雪山。阳光真好,拿起相机拍下这张“父与子”的温情画面。
午后3点,藏北的天空照例积起黑云,又一次在风雨中前行。嘎啦在我旁边的草地上被风吹得毛尾乍起,但小短腿跑得飞快,像一只贴地飞行的黑鸟,把我们远远地落在后面。
冲出雨带,前方已经离村子不远,路边开始有放牧的羊群。看守羊群的狗凶猛地冲向我们这群奇怪的外来者。嘎啦迎上去,对着比它足足高出几倍的狗们狂吠,丝毫不露下风。牧羊犬们退却了,嘎啦继续在前方巡逻。
离村子越来越近,路旁逐渐有一些废弃已久的羊圈。每个羊圈,嘎啦都会跑进去探寻一番。不多久就钻进一个残破的羊圈转着圈嗅,不时地抬头悲鸣两声,久久地不肯跟上来。
或许这是它从前的家吧。
刚进村口,就看见一大群狗围着一个垃圾堆。藏北的野狗大多以垃圾为生,如果离开了人类聚集区,结局往往会比较悲惨。嘎啦在离狗群一定距离的地方站住了。里面有一条毛色跟它很像的黑狗叫了两声。嘎啦回头看了看我和骑过来的锅兄,慢慢地往狗群走去。
锅兄骑上来喊着,嘎啦干吗去,回来,回来!
嘎啦回了回头,停下,片刻后还是继续往狗群那边走。
我和锅兄站在那里。我也喊着它,但它已经走到狗群中,和几只小狗撕咬嬉戏起来。
锅兄嘟囔着说,哎,吃垃圾也比在垭口上饿死来得好,随它去吧。
我们并没有停留多久,穿过村子继续向前骑。
后来我骑过了很多很多的村子,也碰到过很多很多的狗。它们呲出锋利的牙,从旷野的另一头冲我扑过来。或者朝我摇着尾巴,讨好地靠近我丢过去的吃食。每一只都不一样,只是没有一只是我熟悉的。
几天前在QQ上和锅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突然来了句:想嘎啦了。
然后就记起那陪着我在风雨中飞奔的小黑影来。
是啊,我也想嘎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