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
首页

空荡荡的小村,空荡荡的人(1 / 1)

出了嘎雄村,围着山绕来绕去。

起风了。旷野的风,像个口无遮拦的粗人,吹动着干燥而稀薄的空气。放羊的藏家女子匆匆地从我们前方走过,像是被风吹走了的稻草人。系了系遮阳帽的带子,把魔术头巾往上拉了拉,扭头看着TT快追上来了,急忙喝了口水,继续蹬车。

骑行的一路,我总是冲在前面。是我体力好吗?也不是。毕竟TT比我小五岁,又是玩高端户外,体力和经验都强过我。不愿落在TT后面,是因为我没有安全感。

“一错再错”不是滇藏线、新藏线,荒凉无人,心里总是有一种恐惧,不知道野兽会从哪个地方窜出来。虽然知道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极小,但受过群狗的追咬,与野狗遭遇过,有饿狼与棕熊的传说,骑车跑在前面,好歹有TT殿后,不会担心野兽从背后袭来。目力所及之处,就是前面。除了一路看景,我也时时观察着那些可能藏有野兽的地方,山坳、草丛以及山的拐角。不知道野兽出现后会如何处理,是跑还是搏斗,但我起码知道它是从哪个方向来。对我来说,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大的恐惧。

眼前的路需要翻过一座大山。TT掏出GPS,研究了一下路线,建议从山脚绕过去。路会多走些,却不用爬坡。

转道山脚,走不多时。地上的沙石路变成了沙子路。到处是细细的沙子,车子根本无法骑。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沙漠呢?TT说,我们行走的是纳木错的河床。若干万年前,我们的脚下全是湖水。色林错的湖水面积在增长,纳木错却在缩小。

本就骑不动车,狂风又起。卷起湖面的水,如银雪堆积。我们已经走到了纳木错的身旁。纳木错的水,反反复复地冲刷着湖岸,把沙子带进水中,又将水里的沙子推向岸边。

将近下午6点,还是看不到可以住的地方。难道我们要在纳木错边上扎营?如果扎在这里,也是不错的选择。远处就是雄伟而闪亮的念青唐古拉山。TT说,终年云遮雾罩,很少有人能看到念青唐古拉山的真颜。

▲湖岸的乱石

想来我们是多么幸运!一路艰辛,一路惊喜不断。“一错再错”,是个浸透苦楚掺杂欣喜的过程。然而,不是谁都能站在艰苦卓绝的高处,值得欣喜的是,落下的时候,身边会有小小的幸福陪伴,或是一朵云,或是一只藏羚羊,或是一片片的湖。从“一错再错”上第一个有名字的湖,打加错,到最后一个湖,纳木错,大大小小,有名无名,我们看到了22个。

乌云再次聚合,风一阵紧过一阵。远远地看到一个小山村,分散着几户人家。地图上未做标志,也查不到村名。单车进了村,空荡荡的,听不到人畜的一丝声响。分头敲门问宿。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大门紧闭。再寻另一家,院内杂草丛生。TT也一无所获,倒是看到从有家院子里跳出的藏羚羊。

TT说,我再到山脚那户人家看看吧。看着他远去,我信步走到方才看到的那个大棚,发现门竟然没锁。手一推,进得门来,才发现这是一个蔬菜大棚,只是还没有开始种菜。地上全是沙子。低处需弯腰,高处站立毫无问题。忙去喊TT,告诉他,寻到了好住处。

TT回来说刚刚去的那户人家,只有一个老人在,也不方便和人家打招呼。既然找到住处,就不去投宿了,省得麻烦。安置妥当,准备做饭。水已经不够做饭。本打算去喝纳木错的水,好在村头有口井,提着水壶、可乐瓶、绑绳和登山杖,移开井上的铁盖,很轻易地打上了水。水稍微浑浊,沉淀片刻,即可使用。

相逢的意义不在于维持多久,在于彼此照亮。有趣的人,一碗粥也能喝出玫瑰的气息。这样的地方,我依然做出了可口的饭菜,吃得也非常愉快。只是方便米饭早就吃完,主食是面条。如此海拔下,面条煮得半生不熟,只好让胃来继续完成炉火未竟的工作了。

吃完饭,天还没有黑透。咬着根草茎,四下转悠。念青唐古拉山如如不动,TT越走越远。野草萋萋,一时乌云来聚。猎猎的风从纳木错吹来,带着一些潮湿,也有些小小的冰凉。听得到风吹浪涌的声音,却听不到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