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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觞,一咏(1 / 1)

北苑春风,方圭圆璧,万里名动京关。

碎身粉骨、功合上凌烟。

尊俎风流战胜,降春睡、开拓愁边。

纤纤捧,研膏溅乳,金缕鹧鸪斑。

相如虽病渴,一觞一咏,宾有群贤。

为扶起灯前,醉玉颓山。

搜搅胸中万卷,还倾动、三峡词源。

归来晚,文君未寝,相对小窗前。

《满庭芳·茶》黄庭坚

这首词是一首咏茶的词,词中写茶贯穿于名物之中,游离于著名典故之间,占尽千古风流。词不单毫不吝惜地赞美茶,还描述了邀朋呼侣集茶盛会。

“北苑春风,方圭圆璧,万里名动京关”这一句写出了茶的名贵,北苑建州,今指福建建瓯,此地在当时是朝廷贡茶的主要产地。因为是贡品,所以各道工序都非常精细,采摘环节也不例外。根据蔡襄《北苑焙新茶诗》的记载:“北苑(茶)发早而味尤佳,社(立春后第五个戊日为春社日)前十五日,即采其牙,日数千工,聚而造之,逼社(临近社日)即入贡。”所以“春风”两字,指的是社前之茶。这样讲究产地和节令,且“日费数千工”来制成方圆茶饼,蔡绦《铁围山丛谈》卷六且云“岁但可十百饼”,所以无怪要声传万里、名动汴京了。圭方璧圆,用以比喻茶饼的形状。

“碎身粉骨、功合上凌烟”,用研磨制茶的方法攀合将相报国的事情,用贡茶的名贵来比之开业之功,着意联想生发,避实就虚。后面接着写茶的作用,“尊俎风流战胜”是“战胜风流尊俎”的倒装,意思是指茶可以解酒提神、清神延睡,分忧排愁。“战胜”、“开边”,字面切合凌烟功臣。更有红巾翠袖,研茶沏水,纤纤玉指,捧精美茶盏,侍奉身前,可以称得上是一时雅事。“鹧鸪斑”,用它的纹色来代指茶盏,弥足珍贵。除了有好茶叶之外,还要有好的泉水、上等的茶具、好的捧盏人,所有这一切加起来才算得上是品茶之道。

这首词还描写了邀请朋友们集茶盛会的情景。原本为写自己雅集品茶,却倒腾出司马相如的风流韵事。茶能够解渴,所以以“相如病渴”引起。《史记》列传记载司马相如“常有消渴疾”。紧接着表达了他的宴宾豪兴,又悄悄进入茶会行令的本题。“为扶起灯前”下四句,是承接字面,表面上是写司马相如的酒兴文才,其实暗指茶客们酣饮集诗、比才斗学的雅兴。“一觞一咏”两句,用王羲之《兰亭集序》之文典,“醉玉颓山”用《世说新语·容止》中嵇康之事典。“搜搅胸中万卷”,用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诗“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还倾动三峡词源”,用杜甫《醉歌行》中的“词源倒流三峡水”。连用四个典故,算得上是“无一字无来处”。最后带出卓文君,呼应相如,为他们的风流茶会作结,全词亦至此归结为一。

这首词虽然题为咏茶,但是通篇不着一个茶字,翻转于名物之中,出入于典故之间,不即不离,愈出愈奇。尤其是用司马相如集宴事绾合品茶盛会,专写古今风流,可谓得咏物词之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