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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洲流落街头的残疾人(2 / 3)

石井:当然,福利保障制度的完善也是有很多优点的。即使在柬埔寨,也并不是所有的乞丐都充满了活力,其中也有人难以在困难中强颜欢笑。如果没有福利保障制度的话,这些人只能被“自然淘汰”了。只有福利保障制度完善了以后,这些人才能得救。

但是另一方面,如果所建立的社会福利保障体系不够完善,反而会让人们的自由与梦想的实现变得越发困难。新兴国家为残疾人提供的工作,其实根本不适合残疾人来做。“卖彩票”的工作如此,“音乐演奏家一样的卡拉OK歌手”“卖东西”的工作也是如此,虽然做这些工作只够勉强维持他们的基本生活,但除此以外他们别无选择,所以等待着他们的只是遥遥无期的苦日子。

国家越发达,流落街头的残疾人越缺少梦想

——“卖彩票”也存在着许多问题,因为当地的彩票需要先买再卖,所以没有资金的人只能选择做彩票代理。这样,就出现了首先从国家打包购买彩票,然后再批发给残疾人的彩票商,如此一来,彩票商就可以从中获取大部分利益。

石井:钱是少挣了点,但对于尚且可享受到福利保障制度恩惠的人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因为对于非法移民等被划分于国家安全网之外的人们来说,他们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反社会势力了。

——您还在书中介绍了反社会势力在泰国开展乞讨业务的模式,最后得出结论:虽然可以通过利用残疾人乞讨的方式赚钱,但是这样做不但要管残疾人的吃住,还要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实施24小时监视,导致最后真正能落在手里的钱并没有多少,所以这不是黑手党愿意大肆开展的买卖。

石井: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黑手党业务,而是小混混企图赚点零花钱。我在当地打听到了许多,因为乞讨行业可以赚到的油水非常少,所以一般的黑手党,都会选择黄、赌、毒这些来钱更多的生意。

——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我们还是能经常在亚洲国家看到那么多流落街头的残疾人呢?从统计结果来看,亚洲残疾人的基数本来就很大,这到底是因何所致的呢?

石井:我认为,发展中国家之所以会有那么多残疾人,原因之一是后天性残疾人的数量较大。

首先,发展中国家发生交通意外事故的概率较大。因为道路基础建设不够完善,人们遵守交通规则的意识不高,导致容易留下后遗症的重大交通事故频频发生。

其次,发展中国家的糖尿病问题较为严重。因为这些国家有很多喜欢吃甜食的人,而且对于糖尿病的相关知识几乎都不怎么了解,于是出现了许多因糖尿病并发症而截肢、失明的人,其中还有药物造成的二次伤害。因为这些国家市面上流通的药物质量较差,所以会使糖尿病患者更容易留下后遗症。

最后,传染病问题也是一大原因。因为眼睛是身体中唯一有粘膜组织直接裸露在外的器官,所以在卫生情况较差的国家,因感染细菌、病毒而失明的案例要比日本多得多。内脏器官出现问题可能会引发死亡,但眼睛看不见并不致死。所以越是贫穷的国家,街头上失明的人也就越多。当然,也包括在战乱地被炸药等炸伤而失明的人。

——到底怎么做,才能拯救发展中国家的那些流落街头的残疾人呢?

石井:这是一个非常难的问题。如果国家加强福利保障制度建设的话,就像刚才比较柬埔寨和泰国时所提到的那样,反而会夺去流落街头的残疾人的梦想、希望,很可能让他们活得更加艰辛。所以如此想来,或许“保持现状就好”这一观点也是成立的。虽然这么做还是会出现一部分较为悲惨的情况,但与21世纪的头十年相比,现在的情况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而如今的他们,也有了更多拥有梦想的可能。

可是,考虑到今后发展中国家的人口会进一步增加,我就不能那么说了。如果印度的总人口突破16亿—17亿的话,如今的安全网是根本覆盖不了所有贫困阶层的。那样的话,活不下去的贫困阶层就会大批逃往国外,定会引发世界性的大问题。对于世界而言,这将成为诱发新兴社会不稳定的因素和恐怖主义的温床。

——就算完善社保体制建设,但想要救助所有流落街头的残疾人,也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啊!正是出于这样的无力感,您才开始了现在的工作,难道您就没有担心过,世界或许并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而这种无力感今后也会一直存在吗?

依然坚持写作的原因

石井:无力感是存在的,但我会继续写下去。虽然我一直以报告记者的身份记录各种艰苦境遇下的人们,但我也从中感觉到,无论再严重的问题,也都是有办法解决的。

比如,我写过一部名为《“鬼畜”之家——杀死自己亲生骨肉的父母》(新潮社)的报告文学作品,讲述父母虐待孩子致死案件,我采访了案件中用兔笼监禁自己的孩子并导致其衰弱而死的父母。我本以为他们是世间公认的冷酷无情的畜生,但采访以后,我的想法变了。他们的心中也存在一种名为爱的感情,他们也发自内心地为自己杀死孩子的事情无比悲伤。或许这样描述他们才更为准确——他们不是冷酷无情的杀人魔,而是两个还没明白正确的爱的方式就已经长大的成年人。和他们交流得越多,我越发感觉到“(在解决虐待问题方面)他们并不是无药可救,而是有挽回余地的”,只要把他们成长过程中所出现的某个问题纠正过来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