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人,说白了就是找打架的帮手。学生的活动范围有限,能找的无非就是各个班级的坏小子。当时午休,各班的班主任都不在教室,我和班里另一个要好的哥们儿就挨班踹开门喊名字:
“张三!”“李四!”“王五!”“赵六!”
“干吗?!吓我一跳!”
“小月月被劫了,去大饼鸡蛋那儿救人!”
“哎哟,走着,干他!瞧瞧谁这么牛。”
“抄家伙走!操场集合!”我一个班一个班地叫人,虽然说的是“抄家伙走”,其实并没有指望他们能带什么。天天上学,谁会装什么东西在身上,我其实就是喊几句一直想喊的狠话,过过嘴瘾。
没承想一到操场,每个人手里还真提溜了点玩意儿——扫把、墩布、簸箕……把我雷得够呛。不过别说,这些东西虽然可能用不上,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出校门的时候,看见这阵仗的传达室大爷就问:“你们干什么去?”
“老师叫我们给街道大扫除。”
“好好,去吧,好孩子。”
七拐八拐地眼瞅着快要到大饼鸡蛋摊,都能闻见葱和面酱的味道了,才看到那几个混子,我走在队伍头里,觉得威风凛凛,正自我感觉良好着,后面一个玩得不错的同学拽了拽我衣角。
“干吗?!”我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角,心想我正酝酿怒气呢,你这拽来拽去的,像什么样子?
“你自己回头看看……”
“我×你们奶奶!”
原来刚一照面,这几个混子就开始指认人群里他们认识的学生。毕竟是学生,就是爱玩的,也怕混子。被叫到名字的害怕被报复,一个个都跑了。而剩下的吃瓜群众看着在学校里吆五喝六的那几位吓成那样,也都不敢逞能了,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站在混子跟前的时候,我已经是光杆司令了。当然这里必须解释一下,我不是胆大,而是反应实在迟钝,发现身后没人的时候已经走到混子眼前了,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站那儿。
“看你讲义气,给你和你朋友个机会,你们站着任我们打,我们不拿东西也不下黑手,给你们挂点彩,咱们就两清了,怎么样?
“那就……这么着……”
没多久,我和哥们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混子打人留下的都是暗伤,在身上,脸上一点没有,不过我们俩还是心虚得不敢回学校。
“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善茬,骂你两句就骂两句,你招惹他们干什么?”
“别提了,我女朋友在旁边,我磨不开面子……而且那几位当天也不知想起什么来了,洗了个头换了身新衣裳,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这傻……”
“别骂了,请你喝芬达。”
那时正是夏天,太阳照得我睁不开眼。我接过那瓶芬达,咕咚几大口就喝完了,然后打了一个长达一秒的嗝。那天的芬达冰得恰到好处,里面有浓浓的橘子味道,有点酸,当然少不了甜。
这故事是我和索大喝酒的时候讲给索大听的。我喝着喝着,不知怎么的,对面索大的脸就模糊不清了,反倒是小月月的脸越来越清晰。
“要是重新回到那时候,你还会码人去救小月月吗?”索大问我,“反正也救不出来,白挨一顿打。”
“救,当然要救。”
“够义气!”
“也不是,主要是为了芬达。”
“芬达?”
“现在的芬达不好喝,甜得发腻,一点橘子味都没有。”我笑着说,“我想再尝一口当年那瓶。”
没错,我确确实实忘不了小月月给我喝的那瓶芬达……还有……阳光下他那张笑脸。
梅勒斯于2015年秋与索大海淀区某烤串店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