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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舞》:因你今晚共我唱(1 / 1)

有人问我,为什么喜欢亦舒。她很刻薄,对什么都看不顺眼,挑挑拣拣;一张嘴从不饶人,但凡有一点不堪,都被她无限放大。中的男主角,个个都完美得不似真人。看亦舒笔下的女人,眼光会被拔得太高,不会幸福。

是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承认。她是大小姐出身,她写的根本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够得着的生活。但是,我爱她,在心中给她留着不可取代的位置。因为,她是我在阅读生活的最初深深喜欢的作家。她是第一个我想要读完全集的女作家。

身边的同学都在看《流星花园》的时候,我在图书馆的破架子上发现了第一本亦舒的书。她把我从一堆狗血偶像剧里拯救了出来。虽然她也曾自嘲说她不过是个下三烂言情家。记得那本是《忽尔今夏》,我一下就被迷住了,从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地到处搜罗她的书。

这一读,就是整整十年。

她写过九龙城寨,写暗无天日的****和皮肉生意,出身不明的少女在泥泞的沼泽中挣扎求生,破茧成蝶。那是《我们不是天使》。

她写过中年妇女,半生过中产阶级安稳日子的寄生虫,一朝丈夫出轨,她被踢向社会,终于挣出自己的一片天地。那是《我的前半生》。

她写过金融危机,少爷和小姐在颓唐倒下的家族大厦前后经历种种世态炎凉,看过各色魑魅魍魉。那是《风满楼》。

她写过华工—被人称为“***猡”,时时可能成为枕木下的白骨的第一代中国**,写他们如何赢得白人尊重,在海外安身立命,开枝散叶。那是《纵横四海》。

她也写过女明星,李嘉欣为原型,风光背后,无限寂寞,一回头已是百年身。大家都知道,那是《印度墨》。

她让我看到了许多个身外的世界。她总是一针见血地戳穿那些似乎天经地义的陋习,也总是扬扬得意地给装×的人一个响亮的大嘴巴。虽然她确实虚荣,整天把一堆名牌挂在嘴上,但如果问她,她就会大咧咧地说“没有错,我爱钱”。

她刻薄,对谁都不放过,连自己都鄙视。能够赢得她尊重的,只有那些懂得尊重自己的人。

尊重自己,这对青春期的我来说,是多么重要。如果我在那个时代没有读到亦舒的书,也许,我今天也会成为一个妄想不劳而获、等着白马王子从天而降的恨嫁女。她教会我,人唯一所有的,不过是自己这双手。她教会我,凡事不必同别人解释,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已经万事大吉。

我若有女儿,会推荐她读亦舒,在她还未曾经历人情冷暖的失望,未曾经历爱的甜蜜与痛苦之前,在她还不能懂得名著中曲折高深的艺术之前。我想,作为女人,生在这世间,至少能够从亦舒这里学到一件事:尊重自己。

她还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高的思想的大门。她爱看的电影是《阿黛尔·雨果的故事》,于是我知道了阿佳妮,认识了特吕弗。她爱读的书是《你喜欢勃拉姆斯吗……》,于是我开始读萨冈,读杜拉斯。

她给了我最生动的引导,以至我没有对这些作品敬而远之。时至今日,我已完全拥有了另一个阅读的世界,更为精彩、丰富、真实、深刻。所以我已很久没有再读亦舒。但我不会忘记,为我打开那扇大门的,正是她。

我看到,很多人在网上骂安妮宝贝,骂亦舒。这些人,大多在整个青春期是看着她们的书长大的。也许今天的你们已经超越了她们,能够站在更高的地方俯视她们的作品,挑出一大堆的漏洞、矫情的地方。也许她们的书已沦为大众读物,不能再衬托你出尘脱俗的文艺气质,可是不要忘记,你曾真心地喜欢过她们。她们曾经教给你的,并不全是空洞的渣滓。她们确实有自己的局限,但那并非罪不可赦,你也无须恶言相向。记住她们就好,因为她们代表了我们不可能再回头的青春。记住青涩迷茫的岁月里因为她们而感动的瞬间。她们,已经成为那个时代留在我们心上的印记。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因你今晚共我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