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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执的人固执地热爱大地山村(1 / 1)

蜜汁般的桂花香混杂着尘土飞扬,十月反常的一个大热天,我裸露着大腿和肩膀,穿着人字拖行走在被太阳晒得炙热的柏油路上。

整个假期都在乡村与乡村间流连。每个村庄仅停留一天。异乡的床铺和被褥、陌生的天花板、床头坏了的插座、忽冷忽热的淋浴喷头,满是乡情地召唤着旅行在途的放飞之心。

这种相识很浅。萍水过客,如河面石漂,点起芭蕾舞裙般的涟漪,终又沉入河底,又如一行行写下的诗行,没有情节,没有人物,只有时间静止的画面和用琐碎散乱文字拼凑的景物。

开在路边的鸭趾草和三裂叶薯,在每一辆货车经过时瑟瑟发抖,小卖店门口的石榴长满黑斑,一个穿红裙红色连裤袜的女孩趴在桂花树上摘桂花。

“摘了桂花浸桂花糖吗?”我问。

“不是,是用来泡茶。”她的声音糯糯的,有桂花香。

酸菜鱼、排骨芋头、红烧梭子蟹、炒青菜、丝瓜汤,晚餐丰盛,做菜的是乡宴大厨。门外传来一阵摩托声,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碗筷,扭头望向同一个方向,直到摩托声全然消逝不闻,才继续埋头当前的晚餐。

第一夜。入住农民房改造的旅馆中,夜晚的虫声下雨般淅淅沥沥。棉被带着许久未用的潮湿气味。疾驰的车声像大地有规律的鼾鸣。是谁,在如此深的夜晚还奔赴在路上?楼下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天亮还早着呢,他们又是为何醒来?窗外的飞蛾,将翅膀扑打在网纱上,山谷里有犬吠,它们又是为何,在夜晚保持惊人的清醒?只有虫声,那些四面八方靠近床头的虫声,从未变更声调地一直唧唧到天明。

第二日到平田村。一路坐车上山,并不清楚山多高村多远。站在村中狭窄的石板路,望向山外,山脚有一处房子,看起来公交车大小,方知我们已在海拔700米的高山之上。

穿了短裙行走在山中,真是太过愚蠢,没几分钟,腿上满是红包,啪一声,一只黑色小虫拍死在腿上。这种黑色小虫叫蠓,比蚂蚁小,叮人比蚊子狠,红包消退但留有红点,又痒又疼,花露水、清凉油、风油精、紫草膏都不顶用,一年两年才会淡去印迹。无可奈何,唯有时间是最好的药。

热裤、高跟,都不宜上山。乡村对物质的需索朴实,平底鞋、宽松长袖长裤、草帽或汗巾,更易于与它平和相处。

村子很小,不消半小时走了遍。洗漱完毕,又得清醒,重沏了壶绿茶,坐在客厅里剥起菱角来,发丝间飘散着洗发水的植物檀香味。现季的菱角又滑又糯,水生植物天然有着水做的清甜,无须佐料,水中一煮,下饭做零食皆可口。

第二夜。依旧是城里的作息时间,十一点四十分,还是难入眠。虚门在院中走走,打了手电,刚至屋檐下,便发现下起了雨。蔷薇叶、三角梅、仙人掌、喇叭花,在暗夜中被雨珠拍打着脑袋。二楼的木地板一直有脚步声,直到凌晨一点方才安歇。

梦想能有一套带院子的房子,非常非常想。院门很小,院外的树木把围墙遮住,关上院门,有一封闭小院,抬头能看天,夜间凌晨也能不受打扰地独坐院内。月明星稀,朗朗在天;或是雨疏帘帘,夜夜更寒。

天亮,满山都是云雨,山中的平田,一年有两百多天笼于云雾当中。不过雾气消散,果冻色的蓝空很快飘满了白云。

离开平田是第三日,兜着车子来到了西坑村。村口一家叫“云里听蛙”的饭店老妈妈,为我们烧了红烧石斑鱼、西红柿牛肉煲、山粉包菜以及清炒扁豆。

第三夜。走廊上点亮了红灯笼,土黄色的窗帘沉闷地遮住了整墙窗户。深蓝色的夜空照着深蓝色的瓦片,泥土房一幢紧挨着一幢。西坑村坐落在山腰之上,山腰下是连绵的梯田。梯田的四周依然是山。山种在大地上。我们一站一站奔赴远方。

山里民宿的掌柜姑娘说:“我们这里一点也不好玩,没有游乐场,买什么都不方便,来之前要想好,如果想要找乐子的,就别来了。”小姑娘说话直爽,如呛人小辣椒。

偏偏,还是有人来,一山一山转,固执的人固执地热爱大地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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