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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救赎偷尝禁果的原罪——仁与自由意志有多远?(1 / 2)

由爱礼而激发的实践,不但是一次行礼的过程,也是一次情感体验的过程。力行,使人在对礼的感情需求得到满足乃至升华的同时,对礼作为理性的认识得到进一步肯定和巩固,并再次推动继续实践。如此不断循环的过程便是人精神家园不断构建的过程。力行成为内心修养的根本动力。

但与精神家园相对应的是,世俗世界早已变得“礼崩乐坏”。到处都是蛇的诱惑,人间非比伊甸。要作出对“礼”的正确实践,本身并不容易。孔子提出“克己复礼”[①]的主张,使行和知两方面高度统一。

一方面,知是行之始。爱虽是行的动因,却是由知而生,完全建立在知的根基之上。如果对礼的知识不能准确而充分的掌握,行事就会出现偏差甚至缺乏依据。而有的时候,即便深知其礼,也会因为缺乏人际交往等种种技巧,陷入两头为难的窘境。如《论语·述而》篇述: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孔子明知同姓不婚的古制,却又不好背负“非上”的骂名,便宁可自担过错。事实上,先生并非不允许犯错,他深知由于根器的差别、闻道有先后,实践中的谬误在所难免。所以他总是教育学生们要“敏而好学”、“学而不厌”。通过努力学习来打牢知的根基,并结合不断的实践,最大限度地减少过错,达到为人处事的最佳境界。孔子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这生动地反映了孔子通过力学力行不断改正、规避错误,体现了纠错的长期性和过程性,实是经验之谈。

但为了确保正确的实践,孔子对犯错的容忍度又极低,以防止自我在心理上的得过且过、自我欺骗,并对再犯[②]感到十分内疚。孔子说:“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他要求人们不要害怕改正自己的错误[③],勉励学生犯了错误而不去改正,才是真正的错误[④]。孔子又说,看到别人的过错,凭他的经验便可知道这是否是个仁者[⑤]。这实在是暗示一个犯错或者总是犯同样错误的人,其劣根是在依礼而行的实践中缺乏顽强的意志,遂不能实现克己复礼的要求。

另一方面,行是知之成。力行既要战胜外部的异己力量,更要克服自身欲望的影响和恶劣的客观条件,最终归结为能否实现自我意志,考验与挑战便在此。如果失败,就意味着自身原本认同的理性遭到了自己的亵渎,“自我否定”将使心灵遭受挫折和打击,并很可能是堕落的开始。但如果成功,就会产生愉悦的体验。

这种愉悦对人的精神家园万分重要。他的根本价值并不是肯定实践本身,而是个体产生了因成功控制自我带来的自由感。自由感是人终极的愉悦体验,任何快乐的品质都难以与自由感相比。孔子虽然从未正面论述过快乐的定义,但却从负向心理体验的角度给出了答案。孔子宣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在一个人的精神家园中,能否当下面对自己,进而肯定自己,毫无愧疚的感念,既由过去的实践是否成功与正确来决定,也关乎对今后实践的信心和毅力。

当人能够始终如一地按照内心的理性去实践,便会意识到自身所具有的强大意志力量;并强烈暗示自己依凭意志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困难,摆脱一切束缚,这是自由感油然而来的基础。“忧”与“惧”却恰恰体现了当下意志的虚弱。我们看到,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却“不改其乐”,乐便在无愧于己,在控制自我上始终能得到成功的欢悦。这种非酒神型的快乐是与欲求满足后的短暂性快感和疯狂反应是截然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