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母亲去世后,正值少年的孔子竟把灵柩停放在辐辏八达的路口,痴痴地询问着父墓的所在。我们已不能知晓,是否是母亲生前担心孩子寻父的念头而深“讳之”,也不能明了,孔子那跛脚的异母兄长对侧室与父亲的合葬持何种态度;但天真的孩子显然有着让早逝的父亲重新与母亲永在一起的愿望,这恰恰正是孔子深爱父亲,要为家庭权威合理性、圆满性正名的最好体现。而“我”就是父母的孩子,“我”也就理所当然的在权威庇护之下,找到了心灵的归属。
观察到这个细节,一条心路脉络清晰可见。孔子的理想追求其实就是对追寻父亲,期盼完整亲爱的投影,他们的内在结构完全一致。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直,其为仁之本与!”这段在《论语》第一章便出现的话,再明白不过地揭示了这样的逻辑关系:父母是权威,一个不侵犯父母的人,也就不会侵犯权威,也就不会侵犯主子或君王。这是仁者的根本。好一个“一以贯之”!
纵视孔子的言论,我们便能体会到他对现实的不满和对过去的向往。孔子,是用理想的追求来安慰无父的人生,实现了思想感情的升华。命运,就这样把仁者送上了理想之路。而让一个以怀念过去为人生动力的人来担负复古的重任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接着,理想首先要面对现实这堵墙。孔子在明确人生目标的同时,他其实也是在向这个社会宣战。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勇气试图改变人能适应社会,而社会不会适应人的规律!一个被万千麻木、野心等等非类己包围的灵魂,就如同夤夜里难得的一颗明星,毅然要突破黑暗的封锁!但勇气更需要力量。
拿破仑说:“世上只有两种武器:思想和利剑。”与此相对应,思想的要义在于感化,而利剑则意味屈服和强迫。孔子没有选择后者,在他看来,即便是用政令与刑罚,民众也会苟且而缺乏廉耻。毫无绝期的混战是用他人的痛苦来换取低垂的头颅,秦的短暂统一惊人般证实了这种社会的不和谐性。
显见,一切问题都归结为人。周文的疲惫,在于礼乐的形式与其内涵之间出现明显的断裂。历史在发展,而礼乐形式的变化其实并不大,关键是人肆意妄为改变了其真实含义。假定人人都能有一颗“守道”之心,那么理想社会立至的。
以此推之,只有“克己”才能做到“守道”。但“克己”孤立地指向个体,缺乏广泛的人际链接,必然滑向苍白的说教。所以需要有一种推动性力量,使“克己”成为一种普遍的群体意识,通过不断扩大群体范围,从而最终在“知”和“行”两方面均达到理想社会的要求。
这种力量就是仁者之心。
直观地看“仁”,从“人”从“二”。《中庸》、《孟子》给出了“仁者,人也。”的判断。可见,仁的价值意义指向人与人的关系。前一个人代表“我”,后一个人代表“他”。孔子又说:“仁者,爱人。”也就是“我”“爱”“他”。而“我”和“他”的概念又具有同一性,随着“我爱他”的不断复制,最终就自然形成了以克己为内涵的群体意识。更进一步讲,“仁”的本质是个体思想主张谋求认同的力量。这从孔子关于管仲的一段评论可以得到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