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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浓浓的暮色中(1 / 3)

夜色由淡变浓了。

暗淡而灰白的月光,就像一张冰冷的网,罩得小兴安岭朦朦胧胧,显得格外寒冷。镶嵌在深邃的寒空的星星一闪一闪,像是冻得打哆嗦。

莫勒根猎手跑啊跑啊,翻过一座小岭,进了一条大山沟。他站了一会儿,听听身后没有追来的动静,发现这里又挡风,又不易被人发现,便把那挂心肝肺和两个熊掌往一棵大树根底下一放,找一棵枯树,撅起干树枝子来。

他边撅边琢磨着这不长时间内发生的事儿:寇哈泰为什么要让两个亲兵把自己骗进林子害死呢?豹娃到底在哪儿呢?自己的冰帆屋让谁驾走了呢……

这一切,在莫勒根的心里就像一团迷雾翻腾着。

“豹娃啊豹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在哪里呢?”莫勒根撅断一根枝子,“叭”地往地上一扔,使劲跺了跺脚。

迷雾缠着他的心,问号揪着他的心,悔恨绞痛着他的心,莫勒根猎手的心啊,都要碎了!

鄂家有句俗话说,猎枪和猎犬是鄂伦春人的两个朋友。猎犬让豹娃带走了。猎枪里没有子弹。眼前,在这寒冬的密林里,野兽正是饥饿难觅食的时候,虎啸熊吟,豹哮狼嗥,时时都会闪出幽蓝的眼睛。莫勒根猎手再急,猎技再高,也只好等到天亮,再去寻觅豹娃的影子……

莫勒根撅够一抱干枝子,朝放那挂大黑熊心肝肺的地方走去,一抬头,在目光能隐隐约约看到的地方,发现在山沟塘半腰处一棵多权的老树那儿,有个黑影影正从树底端一点一点地往上爬。他心里嘀咕:准是只淘气的小黑熊,从冬眠洞里偷偷爬出来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想上那树顶上呆一宿。你上吧,小家伙,明天再干掉你!他心里嘀咕着,怕有群狼猛兽突然袭来,急急忙忙来到选好的窝儿点起了一堆小篝火。接着,又撅了根粗点儿的杨木棍,挑着熊肝和熊掌在火焰上烤起来。顿时,那熊掌上的毛就被条条火舌舔光了,接着,便透过光秃秃的熊皮,“咝咝咝”地往外滴开了油珠儿。那熊肝肺也被烤得“吱吱”直叫,响着响着,也滴开了油珠儿。那滴滴油珠儿,不等滴落下来,很快就变成了一朵朵小火花,溶进了火焰里。

莫勒根猎手把熊掌和那副心肝肺烤熟后,都放在火边上轻轻地烤熏着,让它们熟透,准备明天一早带上去找豹娃。

篝火“呼呼”地燃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时而爆出一簇簇小小的火星,火苗、火星交映在一起,照得周围一片火红。

莫勒根猎手从身旁捡起几枝干柴,正要往篝火堆里送,忽听身后传来了轻轻地呼唤:“鄂伦春大哥,我是赫哲族的,到你那儿烤烤火,做个伴儿行吗?”

他被这冷丁传来的声音一惊,忽地站起来,从腰里抽出一把小猎刀,回身一看,只见在火光刚刚能映照到的地方站着两个人影儿。他一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头,紧紧摸着短柄小猎刀,瞧着那两个人影儿心里嘀咕:“呸,什么赫哲族的,纯粹是骗人!混蛋头人寇哈泰,鬼知道你们又在搞什么花花名堂。我莫勒根不是好欺负的,我要和你们拼了……”

“鄂伦春大哥,我果真是赫哲族的呀!是伊拉坷头人部落的。”又从黑影那儿传来了和刚才相同的声音,“现在,我参加了阿牙绰安(鄂语,解放军),是共产党派我们到这儿来找你们这个部落,帮助你们过好日子的。”那声音稍稍停了停又响了起来,“现在这阵儿,全国都解放了,连我们赫哲,还有附近的达斡尔、鄂温克一些部落,都是穷人说了算啦!你别害怕,我们俩把枪就地放下,空手到你那儿,咱们好好谈谈,我们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你说。”

那声音一落,两个黑影儿一起哈腰放下枪,慢慢悠悠地朝篝火堆走来。莫勒根猎手躲在树后,透过火光见两个黑影越来越近,“嗖”地又从腰里抽出一把小猎刀,紧紧攥着。

他用手背蹭了一下眼睫毛上的白霜花,睁大眼一看,那两个人影儿已被“呼呼”的篝火照得轮廓很清楚了:他俩都穿着一样的黄军装,黄棉帽上镶着一颗红红的五角星。他俩笑眯眯地边走边往这儿瞧,没有一点儿杀气,也没有一点儿胆怯,在篝火映照下,显得有几分威武。

赫哲族有个伊拉坷头人,莫勒根猎手知道,光凭方才那么一说,他是不相信的,又加上后来那一连串话语和这些行动,他琢磨开了:“对,想起来啦!那些日子到上游河畔乌力楞去时,听一位老猎手说,如今天下出了共产党领导的阿……阿什么来的?对,就是刚才那个人影儿说的阿牙绰安。这些阿牙绰安打日本鬼子,打土匪,打地痞……谁欺负穷人打谁……”他回来在乌力楞里一说,传到了寇哈泰的耳朵里,被喊去挨了狠狠一顿训斥……

“鄂伦春大哥,”莫勒根猎手正寻思着,回忆着,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不要怕呀……”

莫勒根见这两个人确实没有敌意,从树后探出多半个脑袋来,细细一打量,已经看得很清楚,确实不是寇哈泰派来的腿子,一下子从树后闪身出来,大步地迎上去,激动得颤动着嘴唇问:“你们当真是阿牙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