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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 工作中的画家(1 / 3)

堕落 工作中的画家

带我走吧,

把我抛进大海……

我心中自知,

是我给你带来了这暴风雨。

——《约拿》,第一章第十二节

吉尔伯特·约纳斯是一位画家,他一直相信自己是有福星庇佑的人。他对别人的宗教信仰心存尊敬,甚至是一种景仰,但这并不妨碍他忠于自己的信仰。他自己也确实是位心慈仁义的好人,他清晰地知道并坚信——在这未来的每一天,他都会一帆风顺。对此他感恩戴德,有时他甚至会觉得有些惭愧,因为他觉得那些盛名和赞扬实在是名过其实。在他三十有五岁时,一群评论家都争着发文来宣布是自己发掘了他的才华——而对此,约纳斯并不感到惊讶。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淡定,完全是出于他谦逊而自信的品性,而绝非某些人口中说的“矫揉造作”。约纳斯把他所取得的所有成就都归功于他的福星,一点都不认为是他努力得来的。

一位画商提出要给他月俸,以解决他平时的生活开支,他更是感到喜出望外。约纳斯有一位同窗好友——建筑师拉多,他们交情甚好。拉多直言不讳地告诉约纳斯,这点月俸只够他勉强度日,这位画商完全是在占他便宜。约纳斯却回答说,“都一样嘛……”拉多一直对工作认真负责,甚至可以为工作付出双倍的努力,因此他在自己的事业上颇有成就。他气愤地责备老友,“‘都一样’?什么叫‘都一样’?你必须为你的权利抗争啊!”可约纳斯根本听不进去,他只会在心里默默地感谢自己的福星。然后转头对画商说,“如您所愿。”

约纳斯果断辞去了在他父亲开的出版社的工作,而全心全意投入到了绘画事业上来。“太幸运啦!”他自言自语道,“我一直都会这么幸运的!”在他的记忆中,就连在工作中他都一直很走运。他对自己的父母心怀感激,首先是因为是双亲将他细心呵护抚养成人,并且对他的奇思妙想从不干涉,另一方面还因为父母离婚了——因为母亲的“出轨”。是的,“出轨”,起码他的父亲是这样提的罪名,不过他父亲并没有讲清楚——这并非一般的“出轨”,而完全是因为他父亲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把自己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花在救济穷人上。他的母亲是一位彻彻底底的圣人,她秉持善念,广济苦弱,全身心地去拯救受苦的苍生——而这恰恰是她丈夫无法忍受的。而她的丈夫更愿意有一位贤惠持家,三从四德的妻子。“我再也不愿,也不想,”这位现世“奥赛罗”说道,“与穷人分享我的妻子了!”这样的误会无疑给约纳斯带来了许多益处。他的父母听说了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长大后变成嗜血谋杀犯的故事,因此决心在这样的歹势尚未成形之前就将其扼杀。因此,二人在抚养孩子的问题上都抱着宁愿纵容,绝不约束的态度。因此,这段破裂的婚姻并没有给孩子造成明显的创伤,但这反倒让父母更加担心了起来——因为就他父母的理解:“越是看不出来的创伤越是危险”。要是哪天约纳斯说自己过得很开心,或是对自己特别满意,他原本就心事重重的父母就会陷入一片恐慌。他们的担心倍增,因为他们的孩子竟然无欲无求。约纳斯太“不幸”,因而他也终于拥有了一个处处为他考虑的兄弟——拉多。拉多的父母经常在家招待这位小客人,因为他们认为一个孩子遭受这样的经历实在是不幸的。因为总是听自己的父母无比痛心地说起约纳斯的遭遇,强壮又热爱运动的拉多,便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有保护约纳斯的义务——尽管约纳斯已小有成就,令拉多都自愧不如。一方面感叹着约纳斯的成就,一方面又对他无比同情——这便造就了约纳斯能获得的最好的友情,就如约纳斯得到的其他成就一样。

约纳斯毫不费力地完成了学业,然后理所当然地在父亲名下的出版社谋得一插画师的职位。作为法国最大的出版商,约纳斯的父亲对出版业自有一番见解——当今社会文化衰退,正是图书发行业的春天。他的父亲总是这样说,“历史证明,读的书越少,买的书越多!”因此,他的父亲很少会去读投来的手稿,而只是根据作者的名气以及题材的吸引度来决定出不出版(正是因为如此,“性事”成了出版业的热门话题,出版商渐渐成为这一类题材的专业户了)。另一方面,他的父亲还潜心钻研各类小说体裁,以及免费广告。

因此,当约纳斯终于被提拔为手稿阅读办公室主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有大把的空余时间无处打发。正是此时,他有幸重拾绘画。他第一次发现,他可以夜以继日地绘画而丝毫不感到疲惫或是羞愧。于是他开始成日成夜地绘画,很自然地——他成为了行家。再也没有什么能激起他的兴趣,因此他在适龄时勉强成婚——绘画构成了他生活的一大部分。而对于其他人,以及一些日常事务,他总是报之一笑,他也就省得去花时间精力去关心过问了。

一次摩托车事故让约纳斯意识到了爱情的美妙。那次,拉多开着摩托车来载约纳斯出去兜风,而拉多显然开得太忘乎所以了,终于酿成车祸。这次事故让约纳斯右手骨折,缠了绷带打了石膏。尽管代价巨大,约纳斯还是坚信自己有福星庇佑,因为他终于发现,路易斯·布林是如此美丽动人。虽然对于拉多来说,路易斯实在算不得美人。拉多本人矮矮胖胖,只喜欢高大的女人。车祸之后的拉多正被五花大绑着,他不理解地对路易斯说,“我真不明白你看上那只‘小昆虫’哪里了!”路易斯个头不大,皮肤、头发以及瞳孔都是黑色,不过她身材健美,五官精致可爱。而约纳斯个子很高,皮包骨头,对路易斯这只“小昆虫”一见倾心,并且他还很喜欢她勤奋上进这一点。路易斯生性好动,朝气蓬勃。而这一点恰恰与约纳斯生性懒散,喜静独处的性格互补互足了。路易斯一开始热衷文学,因为她本以为约纳斯热衷于出版业。她广读诗书,从不挑剔,几个星期后就能谈天论地了。约纳斯很喜欢路易斯这一点,他感觉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读书了——因为路易斯会告诉他很多事,就连当下社会上发生的大事小事都从不错过。

“你不可以说人邪恶或是丑陋,奸邪丑恶的乃人的行为。”路易斯说道。拉多接过话茬说,这话说得太重了,甚至有些责难全人类的意思。而路易斯却反驳说,人文小说以及社科评论中的论点都可以为此观点佐证,这一点更是放之宇宙而皆准,完全是毋庸置疑的真理——从而将拉多的嘴堵了个结结实实。

“如你所述。”约纳斯转眼就忘了这段争论,一心念想着自己的福星。而当路易斯发现,约纳斯真正的乐趣在绘画上时,她便立即抛弃了文学追求。她即刻又成为了视觉艺术的专家。她总爱拖着约纳斯去参观各个博物馆和画展——约纳斯却对这类当代艺术不太感兴趣,他甚至不明白他们在画什么,渐渐对自己画作的单一也感到了困惑。不过,对此他还是感到很欣喜——起码他也算对现当代艺术有所了解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看完画展的第二天他就完全记不起画家的名字了。路易斯却斩钉截铁地引用一条她在“文学热”时了解到的一句话来安慰约纳斯,“在真实生活中,人是永远不会忘记任何事的。这些事都存在脑子里,只是暂时想不起罢了。”于是,约纳斯又坚信,这一定也是福星的庇佑,让他同时记住这些知识,又可以不必费心地去回想以免忘记,他只要顺其自然就行了。

除此以外,路易斯的奉献精神还体现在关照约纳斯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上。这位天使替他省去了很多生活中的麻烦事——她给他买鞋、西服、衬衫——这大大延长了约纳斯的每一天(这些琐事总会花去很多时间)。她还勇挑重担,学习掌握了工业时代的各项新发明来打发时日——从社保局发布的天书一般的条令,到国内税收办公室的最新政策。“好吧!我承认她很棒!”拉多说道,“可她总不可能代你去看牙医吧!”她确实没办法代替约纳斯去看牙医,可她为约纳斯打电话与大夫约好了会诊时间,还定在了约纳斯最方便的时候;她给小汽车加油,她在度假酒店预订房间,她给他的火炉添煤;她为约纳斯挑选要送出的礼物,还选了花一并送给贵宾;她甚至还挤出时间(一般是在傍晚),趁约纳斯外出时给约纳斯整理床铺,以便约纳斯上床时舒适温暖。

带着这股热情,路易斯也自然而然地上了这张床。然后一切就都进行得顺理成章了,她打电话约了镇长做公证,去市政厅办了手续结婚(两年后约纳斯才因绘画出名),继而又安排了周详的蜜月行——途中没有落下任何一个博物馆。并且,路易斯还在住房紧缺的当下找到一处三室一厅的公寓,他们旅行一回来便入住并安了家。之后,路易斯一刻没耽误,产下一男一女两个娃娃。之后,约纳斯辞去出版社的职位,全身心在家搞艺术,这时路易斯怀上了第三个宝宝。需要了解的是,在路易斯成为一个母亲之后,她便把奉献的目标转为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之后便是她的孩子们。她还是很愿意去帮助自己的丈夫,可她实在是无暇顾及太多事情了。她对此感到很过意不去,不过她坚毅的性格并不给她机会后悔。“没办法,”她只好这样宽解自己,“我们都有各自的工作啊。”约纳斯对这种表述很满意。与同年代的艺术家们一样,他更希望自己被看作是一个“画匠”。不管怎样,“画匠”有些被冷落了,于是不得不自己去买鞋了。尽管这其实是生活的一个必经流程,约纳斯还是想苦中作乐。是的,他现在必须腾出时间来去逛商店了,不过这会给约纳斯带来几个小时的独处——这对于夫妻间的和睦是非常有必要的。

不过,住房的拥挤,现在渐渐成为了他们生活中的头等问题。因为随着家庭的壮大,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和空间都不再如往常富余了。孩子降生,丈夫履新,再加上这蜗舍陋屋——画商给的月俸实在是杯水车薪。夫妻俩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原本想换大房子的打算也一再搁置,而现在,在这屋子里走动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他们这套公寓在一栋十八世纪私宅的二楼,位置是在这首都的老城区。这一片区住着很多艺术家,他们都怀抱艺术追求,认为必须要住在老城区才能有创新理念。约纳斯也坚信这一点,于是也乐于住在这里。

而这公寓确实是太旧了。不过经过一些现代化的装修之后,这房子倒是显出一副别具一格的感觉来。主要是因为,这房子虽拥挤,却十分通透。房子的层高非常高,同时窗户也是华丽的大型落地窗——根据这奢华的建筑比例来看,这栋房子应该是十八世纪用来接待贵宾和举行庆典用的。而由于一方面市中心住房紧缺,而另一方面房地产利润丰厚,这里的几任主人都把这宽敞的大厅用隔板隔开,这样便可以隔成几间屋子,这样也就可以高价租给蜂拥而至的房客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会大言不惭地吹捧自己的房子“拥有可观的立体空间”——这一点倒确实无法反驳。这还得多亏了现在的技术还没有高级到可以把房间水平分割成两块,否则贪心的房主一定会不遗余力把这一层分割成两层,以此来提供更多的房间给那些想要结婚,或是想要生儿育女的小夫妻了。除此以外,这么大的层高带来的弊处比好处多多了。冬天时,这样的房间总是要更多的暖气来加热,而这又正好给了房东一个好的理由来征收更多的租金。而到了夏天,因为窗口太大的缘故,整个公寓里充满了阳光,因为窗口没有装百叶窗。考虑到窗户惊人的高度,以及木匠骇人的花费,房东没有给窗户装百叶窗。话说回来,厚厚的桌布也够用了,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而且相对于窗帘布来说,这完全是物美价廉——因为这毕竟也是从房租里扣出来的花费。而且,房东其实也是愿意给他们装上从商店里买来的好窗帘的。但在房屋出租事业上对房客宽容,从来是都不属于房东他们的工作范围。在这些房东的日常生活中,新贵们只卖高纱支棉布和天鹅绒。

约纳斯看到这套公寓时喜出望外,他为这通透的房间着迷,同时也对房间拥有的一些问题视而不见。房东来征收取暖费时,“如您所述。”约纳斯说道。他与路易斯都觉得只要给卧室装上窗帘即可,其他的窗户就不用装了。用这位单纯的画家的话说,“我们没什么要遮遮掩掩的。”约纳斯最喜欢的是最大的那间屋子,这间屋子的顶非常高,装一个照明系统完全没有问题。房间入口的大门直接引向这个房间,窄窄的过道的另一边还有两个房间,比这个房间要小得多。在客厅的顶头是厨房,厕所,以及一个美其名曰“淋浴室”的角落。是的,如果这里装上洗澡的设备,那么这里确实可以作为淋浴室——要装肯定是装淋浴喷头,而且还得保持洗澡时身体一动不动,让水花直接洒在身上。

这出奇的层高和拥挤让整个公寓看起来像一个特殊多面体。所有的门、窗户都由玻璃制成,没有一面墙来固定家具。房客走起来,就仿佛在一个大的水族箱里水平漂浮。除此以外,所有的窗户都开向天井,或者说是面朝对面居室的同一位置的窗户,从这窗户里甚至还能窥见另一间公寓的窗户。约纳斯开心地说,“就好像生活在一个镜子城堡中一样!”按照拉多的建议,他们把其中一个小房间定位为主卧,而另一间小房间给快要出生的宝宝。这大房间在白天时可以作为约纳斯的画室,晚上可以作为大家吃饭聊天的客厅。当然,他们也可以挤在一起在厨房里用餐——前提是夫妻俩得有一个人站着吃饭。而作为约纳斯的挚友,拉多更是不遗余力地给予了不少帮助——他创造了很多天才的发明。拉多设计了推拉门,可折叠的书架、桌椅。拉多一方面考虑到了家具的实用性,另一方面还给这套别具一格的居室带来了不一样的风貌。

可是当这所有的房间都被画作和孩子填满之后,他们还是不得不另做打算。在第三个孩子出世之前,约纳斯一直在大房间工作,路易斯会在主卧里织毛衣,两个孩子呆在另一个卧室里打闹嬉笑,有时两个小家伙也会跑出来,时而跌倒,然后嚎啕大哭。于是,夫妻俩决定,等第三个宝宝出世,就把他放在画室里,约纳斯可以拿些画布和画架隔出一角。这样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可以及时听见,也可以及时去照应。约纳斯其实并没有因此多些麻烦,因为路易斯总是提前处理好了。她总是等不到宝宝啼哭,就已经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走进画室来了。约纳斯很为此感动,于是专门告诉路易斯,自己工作时其实并没有那么敏感,稍微有些声响是不会打扰到自己的,所以她完全可以正常走来走去的。路易斯却回答说,她之所以那么小心翼翼其实是怕吵醒宝宝。约纳斯对眼前这个伟大的母亲充满了敬意,一边大声嘲笑着自己的误会。但,他还是没有勇气告诉路易斯,其实路易斯如此的行为比直接走来走去更容易打扰到自己。首先,路易斯越是蹑手蹑脚,这个过程花的时间就越长。其次,这一过程很像在演一出话剧——路易斯张开双臂,肩膀紧缩着,每走一步腿都抬得很高——这实在是很难不被发现。而且,这一办法只会得到与她想法完全相反的结果,因为路易斯蹑手蹑脚地走路时,总是很容易撞倒公寓里的画架,然后整个画室都会乱作一团。这么大的动静必然会把宝宝吵醒,于是这位“仁兄”必然会放声大哭以表不满,这也是情理之中的。这时,父亲会手忙脚乱地跑来抱起宝宝,而母亲也会即刻赶来拯救这父子二人。然后,约纳斯一般会一手去扶摔在地上的画架,一手拿着笔刷,同时还会心醉入迷地听着宝宝洪亮霸气的哭声,为宝宝充沛的肺活量感到欣喜。

正是这个时候,约纳斯在绘画事业上的成功给他带来了许多朋友。这些朋友很爱给他打电话,或是忽然造访寒舍。经过一番考虑,电话还是被放在了画室。电话铃声会毫不客气地把宝宝吵醒,而宝宝自然也会毫不客气地嚎啕大哭。于是画室里充满了两股洪亮的声音。如果电话铃响时,路易斯正忙于照顾其他孩子,她会带着孩子们一起冲到电话旁。而大多数时候,路易斯都会发现,约纳斯正一个胳膊怀抱着宝宝摇摆,另一只手里拿着笔刷和话筒。一般来说,这类电话都是为了向约纳斯发出邀请,请他去参加午宴。约纳斯经常感到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想与他共进午餐,因为他本身并不善言辞。约纳斯更愿意赴晚宴,这样白天还是可以连续工作。而大多数时候,他的这些朋友们只在午饭时有空,并且“都是为了邀请约纳斯而凑好的时间”,他们会坚持要“亲爱的约纳斯”出席。约纳斯便不得不答应,“如你所愿!”挂了电话,约纳斯还会暗自想,“朋友真贴心啊!”然后把宝宝递给路易斯。然后再工作,不一会儿,又得停下来用餐。他又只得把画架收起,挪到一旁,然后打开那张特制的折叠桌,与孩子们一同坐下。用餐的时候,约纳斯总会忍不住看着他那未完成的画作,偶尔(至少刚开始的时候),他会觉得怎么小孩子咀嚼吞咽的速度要比大人慢那么多,以至于每一顿饭都要吃好久。但他后来从报纸上读到,细嚼慢咽有利于消化,因此之后他也就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有时也会有一些新朋友登门拜访。拉多这样的老友是很懂约纳斯秉性的,因此通常在吃完晚饭后才来找约纳斯。一方面,拉多白天要上班,另一方面,拉多也明白,画家一般在白天创作。不过,约纳斯的新朋友们却大多数是艺术家,或是评论家。有些曾经是画家,而另一些则是准备成为画家,还有一些则对约纳斯作品很感兴趣——如他曾画过什么作品,或是他即将创作哪类题材。可以肯定的是,所有这些登门拜访的朋友,都对于艺术创作有很高的评价,而对于现代社会的冗余机构表示愤恨与不解,认为正是因为现在这样机械化冷冰冰的社会才导致艺术创作得不到应有的关注,而使得艺术发展缺乏肥沃的培育土壤。甚至于,艺术创作的必经步骤之一——冥想也被现代社会价值观所鄙夷。这些朋友能花上一整个下午来向约纳斯倾诉心中的不满,另一方面还会热情地告诉约纳斯——“你忙你的,就当我们不在这儿。”还恳请约纳斯不要把他们当外人,因为“不同于凡夫俗子,我们可是非常理解艺术家对于时间的珍惜的”。约纳斯对此非常感激,于是继续画画,但还是会不厌其烦地回答朋友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或是为朋友们不时抛出的妙语拍手叫好。约纳斯的质朴让朋友们总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有时候,他们说到兴头上,一时忘了已到了用餐时间。不过,孩子们记性可好得很。他们会准时冲进工作室,缠着客人们嬉戏打闹,在客人们的怀里咯咯直笑,然后从一个客人膝头爬到另一个客人身上。从矩形窗口照进的阳光渐渐暗淡下去,天渐渐暗了,约纳斯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刷。此时已无事可做,理所当然地邀请朋友留下一起吃顿便饭,然后接着再聊。有时还会聊到深夜。除了聊艺术,他们还会背着当事人告诉约纳斯一些画坛的花边新闻,有关那些毫无天赋的画者,无耻的抄袭者,又或是一些只会自吹自擂的庸才。约纳斯习惯早起,趁着凌晨的一些微光来创作。而这样一来,他的日常作息便无法保持了——不能准时吃早饭了,他自己也会疲惫不堪。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只用一个晚上,他便可以了解到这么多行业内外的信息——虽然效果不会立即体现,但这对他的艺术创作必然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呀!“艺术创作就好比大自然,在这之中万物皆能激发灵感!”他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是福星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