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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1 / 2)

离冠驰汽车所在的写字楼不远就是万达索菲特酒店,在二十楼的一间套房里,此刻正有一伙人在计议着什么。外间的长沙发上挤着三个人,年纪都不大,绒布面的单人沙发上坐着的另一位看上去岁数大些,还有一个毛头小伙子干脆盘腿坐在椭圆形玻璃茶几旁边的地毯上,不算很大的茶几上放着四台笔记本电脑,电脑围出来的地方搁着五部手机,像是都已被置于关机状态,另有一些满是图表和文字的A4纸杂乱地摊在上面。单人沙发上的显然是主事的,他冲长沙发上被夹在中间的女生点头示意:“Angela,你接着说。”

安吉拉的语速很快,但透出几分紧张:“大副,您刚才提到的几方面问题我在乖娃童车也都遇到了,感觉我好像变成消费者协会或者‘质量万里行’的人了,可能这是大众消费品行业的共性造成的吧,投诉数量虽然很多但非常分散,纠纷虽然不断但都属于鸡毛蒜皮的小case。我发现乖娃童车值得咱们介入的案子少之又少,只有两起还算得上比较严重,一个是小孩的手指被链条夹断了,一个是车上的织物阻燃系数不够高,导致小孩被烧伤……”

“童车算什么,你这可真叫小儿科了。”坐在地毯上的小伙子忍不住打断道,“比起我手上的冠驰汽车……”

“小葛!”被称作大副的人嗓音低沉,但不容置疑,“汽车行业的情况等会儿再说。”然后转脸看着安吉拉,安吉拉却只是摇摇头,意思是自己已经没的可说,大副又瞥了小葛一眼,小葛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勾画着地毯上的花卉图案,之前托在双腿上的笔记本电脑不知是因为太沉还是太烫已经被撂到了一边。

大副点评道:“童车这类案子很典型,和奶粉、保健品一样,也许更适合消协或者维权律师去参与,而不是我们。我们考虑是否投一个案子与律师考虑是否接一个案子,标准是完全不一样的,你们惯常的思维方式必须有所改变,以前可以只惦记什么服务费、风险代理费,其实那些只能算是劳动所得,我们现在要的是投资回报!所以,不能只盘算跟这家企业打官司能不能赢、费用能不能收到,而要用投资家的眼光去审视、去评估,要看这家企业的销售额和利润规模、是否已经上市、在哪里上市、有没有海外业务、所在行业的特征和前景等等。”

“那医患纠纷是不是都不该投?”坐在安吉拉右手的男士插问。

“不投!”大副很干脆地一摆手,“至少在现阶段不投。医改还没有完成,公立医院究竟是企业还是事业单位都还模糊着呢,向百姓收钱的时候它讲盈利,向政府要钱的时候它讲公益,公立医院的经费要靠各级卫生系统拨款,而卫生部的经费来自于国家财政,我们总不能一上来就跟国家打官司吧。”

“那针对民营医院的呢?像几家男科医院都有官司。”那人又问。

“也不投。眼下的民营医院、私立医院规模都太小,年利润以咱们的标准来看只能算小本营生,一家医院的全部资产恐怕都抵不上我一个案子的标的额。”

安吉拉左边的男士笑了:“那我跟踪的这个大,五百强里它数一数二了,黄海钻井平台漏油污染的案子我一直在关注,那些渔民和养殖户的集体诉讼是由几个维权律师在搞,其实咱们出手更合适,可问题是,它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和它打官司其实也就等于和国家打官司吧?”

大副往前欠了欠身子,把电脑扣上,慢条斯理地说:“这不是简单的敢不敢的问题。那几起诉讼包括整个事件从头至尾媒体的口诛笔伐都只针对外方公司,却不针对涉案的中资公司,他们这才是因为不敢。其实前几年的松花江水体严重污染不比这次事故的危害小,但当时不仅媒体不敢像这次这样咋呼,更没人敢发起集体诉讼,因为那起事故的罪魁祸首不是外资公司,没有外方可以拿来做挡箭牌、替罪羊,当然啦,也许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大副口气一转,“但咱们之所以眼下不去搅这潭浑水,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