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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守望(2 / 3)

老武康不服气,但也想不出有力的理由反驳,低声咕哝道:“狡辩。”

“而且从法律上说,对你的克隆完全合法,他们用2000万买了你的授权啊,这种做法是很慷慨的,甚至超前于当时的法律。”

老武康不耐烦地说:“那也不能改变他是浑蛋这个事实,至多是一个合法的浑蛋。而且--浑蛋名单中还有你呢,”他冷笑道,“尽管你只是一台电脑,只是执行既定的程序,但你毕竟亲手汽化了17个,不,15个克隆人。你手上沾满了武康们的鲜血。广寒子,我想问一句,50年来你兢兢业业,用秋娥和小哪吒的音容笑貌欺骗各代武康的感情;你对满怀渴望走进客运舱的武康们冷酷地执行销毁程序;当你干这些勾当时,就没有一点儿内疚?”

广寒子平静地说:“你刚刚说过,我只是一台电脑,电脑没有感情。”

“少扯淡。咱们是老朋友,我知道你的智力有多高--绝对进化到了‘智慧’的层次,完全能理解人类的感情。你忘了我对你的评价?我一直说你是‘好心眼儿的广寒子’,就是嘴巴有点不饶人。”

广寒子点点头:“对,我记得这句话。好吧,看在这句话的分上,这次我会尽力成全你的心愿。”

老武康怀疑地紧盯着广寒子的电子眼。当然,电子眼算不上“心灵的窗户”,无法通过它看透广寒子的内心。他长叹一声:

“我怎么觉得你的许诺来得太快了一点儿,这么快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啦?好吧,但愿我能信任你,但愿你的硅基身体里,还是那颗‘好心眼儿’在怦怦地跳。”

“没错,我还是50年前那个好心眼儿的广寒子,否则,”它淡淡地说,“昨天给你解除冬眠时,恐怕就要出点小失误啦!那会儿连小武康都不在现场。”

老武康一惊,想想确实如此,不免有点后怕。他闷声说:“我这个计划策划了10年,看来还是有大疏漏。”他求告道,“好心眼儿的广寒子,我的老朋友,谢谢你这次大发慈悲饶了我。那么,对可怜的小武康,也请你放他一马吧。”

广寒子平静地说:“你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

广寒子和老武康之间已经把话挑明了,现在它和他都悄悄等着小武康的反应。但6天过去了,小武康这边竟然没有动静。他照常睡觉、吃饭、做日常工作、收拾打算带走的随身行李、在健身机上踢踢踏踏地跑步。他比往常显得沉默一些,但考虑到他要与已经期盼3年的居家生活告别,有这种情绪也属正常。广寒子不动声色地旁观着,老武康则越来越沉不住气--要知道7天后小武康就要“返回地球”,而客运舱中等待他的将是死亡!他会不会固执到拒不听从老武康的警告,仍要按原计划返回?真要那样的话,老武康白忙一场,死都闭不上眼睛。

这天晚上,小武康照例锻炼得满身大汗,冲冲澡,很快入睡了,竟然睡得很香。老武康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广寒子轻悄地滑进来,立在床边,淡淡地嘲讽道:

“老武康,请克制内疚感,安心入睡吧。老年人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我这两天够忙了,你别再让我抢救一个中风病人。说句不中听的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老武康这会儿没心思与它斗嘴,半抬起身,压低声音说:“广寒子,如果……万一……小武康仍照常走进客运舱,你真的会启动汽化程序?”

广寒子没有正面回答:“你放心,他绝不会走进客运舱的。我相信这一两天内他就有大动作。”

“大动作?”

“等着瞧吧。事先警告一句,他的反应很可能超出你的预料,甚至超出我的控制范围。”它长叹一声,“老武康,我的老朋友,你历来爱冲动,如今已经81岁了,处事还是欠成熟。不错,你在晚年反省到自己的罪孽,冒着生命危险来进行这次救赎,这种行为很高尚,但你是不是把各种善后事宜统统考虑成熟了?比如说,救出小武康后,咋给他安排生活?”

“他应该回到人类社会,活到自己的天年;他应该成家,真正的家,而不是现在的镜花水月。他应该得到3年工资再加一笔公司赔偿。我本人也会尽力补偿:我把地球上的家产都留给他了,哪吒也同意在我去世后照顾他。”

“想得真周到啊,但你能肯定,这确实是小武康想要的东西吗?”

老武康有点茫然:“应该是吧,这都是人之常情。”

“不,你并没有真正站在他的角度来思考。他的一生,除了那28年的虚假记忆,就完全活在对秋娥和小哪吒的思念中。他们是他的全部,没有了他俩,他活着就了无意趣。现在他已经知道,地球上并没有‘那个’秋娥和小哪吒,他们只存活于芯片内,圈禁在一个叫‘元神’的程序中。你想,在这种情况下,他会不会独自回到地球,而把妻儿撇下,听任他们继续被可恶的电脑禁锢?”

老武康得意地说:“对这一点我早有筹划。”

“什么计划?”

“暂时对你保密。老朋友,我相信你还是那个好心眼儿的广寒子,但眼下我还得存点提防。”

广寒子讥讽地说:“就凭你那点智商,还想跟山人玩心眼儿?说吧,你那个与两份口腔黏膜细胞有关的计划。”

老武康吃吃地说:“你……已经知道了?”

广寒子很不耐烦:“说吧,别耽误时间。”

“那……就告诉你吧,我已经事先取得了秋娥和哪吒的口腔黏膜细胞,还有两份授权书,其中秋娥的那份是在她生前办的。我来基地的目的,就是想逼昊月公司答应这件事:克隆出一个31岁的秋娥和一位3岁的小哪吒,并把‘元神’程序中的相关记忆分别上传给她们。这样,武康回地球后就能见到真的妻儿,有了完整的家。广寒子,这个计划应该算得上完美吧。”

广寒子看着他渴望的眼神,叹息着摇头:“看来你确实是真心忏悔,用心良苦啊。我真不忍心给你泼冷水,可惜这条路行不通。”

老武康不服气:“为啥行不通?”

“因为‘元神’程序中的有关信息并非拷贝于本人的记忆,而是从你的记忆中剥离出来的,是第二手的、非原生的、不完整的、不连续的。用这些信息来支撑一个两维虚拟人--那没问题,但无法支撑一个三维的克隆人。”

老武康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如果硬用它们来做克隆人的灵魂,最多只能得到一个精神不健全者。”

老武康十分绝望:“但我妻子已经过世,无法再拷贝她的记忆了!”

“即使能拷贝也不行,那只能重建‘另一个’秋娥或哪吒,而不是和小武康共处3年的‘这一个’。两者分离了50年,已经失去同一性了。”

“那该咋办?这个难题永远没有解啦?”

“你以为呢?”广寒子没好气地挖苦他,“我不想过多责备你,但事实是:自打你在那份卖身契上签上名字,你就打开了魔盒,放出三个不该出生的人,也制造了一个无解的难题。关于这一点,身临其境的小武康肯定比你清楚,否则他不会做那样的决定。”

“啥样的决定?你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老武康急急地问。

广寒子平静地说:“一个绝望的决定--6天前那次出外巡检中,就是在你告诉他真相之后,他从工地悄悄带回几包TNT。他做得很隐秘,连你也没发现,但我在生活舱空气中检测到了突然出现的TNT分子,而扩散的源头就在那间地下室内--你知道那儿是我的大脑,而我恰像人类一样,对自己大脑内的异物是无能为力的。”

老武康很是震惊:“他想炸毁你?他要让基地和所有人都来个同归于尽,包括程序中的母子俩?”

“没错。这正是那个貌似平静的脑瓜中,这几天念念不忘的事情啊。别忘了,他和你一样是O型血,冲动型性格,办事只图痛快不大考虑后果的。尽管他还没最后下定决心--也许是不忍心让一个巴巴赶来报信的好心老头儿一同陪葬?”广寒子讥讽地说,“其实你不会有意见的,求仁而得仁,你将得到一场何等壮丽的太空葬!但可怜的广寒子呢,这个‘已经具有智慧’的家伙还不想死呢!”

老武康沉默一会儿,担心地问:“你打算咋办?为了自保先动手杀他?”没等对方回答,他就坚决地摇头,“不,你不会杀他。”

“为什么不会,求生是所有生命的最高本能。而且你说过,我这个‘在册浑蛋’曾冷酷地执行过15个克隆人的汽化程序。”

“你那是被动执行程序,与这次不一样。依我的直觉,你一定不会主动杀他。”

广寒子嘲讽道:“你的直觉可不灵,至少你没察觉到小武康血腥的复仇计划。”它放缓口气,“好了,睡吧,尽管安心睡吧。至少今晚咱俩是安全的,我断定小武康还没最后下定决心呢。”

第二天,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小武康平静地吩咐:“广寒子,把过渡舱打开,我想再去露天工地检查一次。”

广寒子提醒他:“再过20分钟,就是每周一次的与家人通话时间,这是你返回地球前的最后一次了。你还要出去吗?”

“你先开门吧。”

广寒子顺从地打开气密室内门,一边问:“武康,你今天想到哪儿活动?请告诉我,我好提前为你做准备。”武康没有回答,取下太空衣开始穿戴,广寒子提醒他,“武康请注意,你穿的是舱外型太空衣(用于不乘车外出),你今天不打算乘太空车吗?”

武康不作回答,继续穿戴着,背上氧气筒,扣上面罩。然后推开尚未关闭的内门,返回生活舱。“广寒子,你打开通话器,我要与家人通话。”

这个决定比较异常,因为过去他与家人通话时从没穿过太空衣,那样很不方便的。但广寒子没有多问,顺从地打开通话器,还主动把太空衣的通话装置由无线通话改为声波通话。旁观的老武康则紧张得手心出汗。他已经断定,小武康筹谋多日的复仇计划就要付诸实施了!所以他先用太空衣把自己保护起来。太空衣的氧气是独立供应的,不受广寒子的控制,这样小武康就无须担心某种阴谋,比如生活舱内的气压忽然消失。舱外型太空衣的氧气供应为2天,有这段时间,一个复仇者足以干很多事情了。此刻老武康的心里很矛盾,尽管他来月球的目的就是要鼓动小武康的反抗,但也不忍心老朋友广寒子受害。至于自己的老命也要做陪葬,倒是不值得操心的事。这会儿,他用目光频频向广寒子发出警告,但广寒子视若无睹。

小武康与家人的“在线通话”开始了。当然,这仍然是广寒子玩的把戏--其实这么说并不贴切,“元神”程序虽然存在于广寒子的芯片大脑内,但它一向独立运行,根本用不着广寒子干涉。连广寒子也是后来才发现,在它母体内悄悄孕育出了两个新人,两个独立的思维包,只是尚未达到分娩阶段罢了。

照例经过4秒钟的延迟后,屏幕中的秋娥惊讶地喊:

“哟,武康,你今天的行头很不一般哪。”她笑着说,“已经迫不及待啦?还有6天呢,你就提前穿上行装了。”

武康回头瞥了广寒子一眼,淡淡地说:“不,不是这样。最近几晚我老做噩梦,穿上这副铠甲有点儿安全感。”

秋娥担心地问:“什么样的噩梦?武康,你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你不舒服吗?”

“我很好,只是梦中的你和小哪吒不好。我梦见你们中了巫术,被禁锢在一个远离人世的监狱里,我用尽全力也无法救出你们。”

他说这些话本来是想敲打广寒子,不料却误击到妻子。秋娥的情绪突然变了,表情怔忡,久久无语。这种情绪在过去通话中是从未有过的。武康急急地问:

“秋娥,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秋娥从怔忡中回过神,勉强笑着:“没什么--等你回家再说吧。”

“不,我要你这会儿告诉我!”

秋娥犹豫片刻后低声说:“你的话勾起我一个梦境。我常做一个雷同的梦,梦中盼着你回来,而且眼看就盼到了;可是天上有一个声音说,你盼不到的,就在你将要回来的那一天,这个梦将会回到3年前,从头开始。一次又一次重复,看不到终结。”

通话停顿了,沉重的氛围透过屏幕把对话双方淹没。忽然小哪吒的脑袋出现在屏幕中:

“爸爸,我也做过这样的梦,还不止一次!”他笑嘻嘻地宣布。

他的嬉笑让旁听的老武康心痛如割,广寒子悄悄触触他的胳膊,示意他镇静。过了一会儿,小武康勉强打起精神安慰妻儿:

“那只是梦境,咱们别信它。都怪我,不该说这些扫兴的话。”

秋娥也打起精神:“对,眼看就要见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喂,小哪吒,快和爸爸说话!”

“不,儿子你先等等。秋娥,我马上要回地球了,今天想问一些亲人朋友们的近况,免得我回去后接不上茬。”

“当然可以,你问吧。”

他接连问了很多家人和熟人的情况,秋娥都回答了。广寒子不动声色地听着,知道武康是想从这些信息中扒拉出虚拟世界的破绽。但这样做是徒劳的,因为上传给武康的记忆与虚拟秋娥的“记忆”来自同一个资料库,天然相合。你无法从中找出逻辑错误,就像你无法提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拽离地面。但广寒子这次低估了这个蓝领工人。问到最后,武康突然换了问题:

“昊月基地已经开工53年了,在我之前应该有17位工人,但广寒子的资料库中没有他们的任何资料。他们早就回地球了,你听说过他们的消息吗?”

“哟,这我可从没注意。”

“是吗?你再仔细想想。你这样关心我,不会放过与他们有关的报道吧--从中你能多了解一些月球基地的日常生活。”

“我真的没有注意到。也许他们都没有抛头露面,也许他们都和昊月公司签有保密协议。”

“不,我本人并没有签保密协议。而且我也没打算回地球后对这3年保密。以我的情况推想,他们不会守口如瓶的。”

大概是因为心绪不佳,秋娥对武康的追问有点不快:“这件事干吗这么着急,等你回来后再细细盘查也不迟。武康,儿子在巴巴地等着呢。”

“好吧,来,小哪吒,和爸爸说话。”

于是武康完全撇开这个话题,一直到通话结束都没再捡起来。但广寒子知道他撇开话题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在为武康搭建的谎言世界中,有关各代工人的部分的确是最薄弱的环节。这没办法,因为前17代工人除了原版武康外,都是完全雷同的克隆人,又都在这个封闭环境里生生灭灭。如果要完全从零开始来建构他们回地球后的生活,包括他们与社会的各种联系,那无异于重建一个人类社会,信息量过于浩瀚,而且难以做到可验证。所以,这个谎言世界只能是封闭的,对系统之外的东西干脆省略。这正是虚构世界的罩门和死穴。这个蓝领工人虽然学识不足,但足够聪明,一下子就找到了它。

也就是说,武康此时已经知道了那对母子的真实身份,知道这种“在线通话”是怎么一回事。但不管心中怎么想,他还是善始善终地完成了最后一次通话。这可以说是出于丈夫和父亲的本能,他不会草率地掀开裹尸布,让“妻儿”看到残酷的真相。

双方依依告别:

“再见,在地球上见你!”

“再见,在地球上等我!”

秋娥(虚拟的秋娥)心很细,虽然心绪不佳,也没忘了向老偷渡客问好。老武康走上前,与她通过屏幕碰了碰额头。此时老武康心弦激荡,激荡中也包含某种微妙的情愫。屏幕上的年轻女子是他50年前的“妻子”,但眼下她的身份更像是女儿或儿媳。对妻子的爱恋和对后辈的疼爱掺混在一起,难免有点错位。

这对母子是根据老武康年轻时的记忆构建的,构建得非常逼真,但与记忆相比也有细微差别。比如,真实的秋娥爱向左边甩头发,虚拟秋娥则是向右边。其实真正的差别还不在这些细枝末节,而是他们的“元神”。“元神”程序做鉴定运行时,曾让老武康看过。那时,秋娥和哪吒的形象明显单薄和苍白,就像是初次登台的话剧演员。现在,在重复演出17次之后,秋娥母子已经相当真实饱满,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这么说,“元神”程序并非简单的回零循环,也有潜在的强化功能?依刚才秋娥和哪吒的梦境,他们在回零后还能残留一些对“前生”的模糊记忆。

通话结束了,武康在屏幕前又枯坐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回过头来盯着广寒子,目光像剃刀一样锋利和寒冽。手里握着一个自制的起爆器,大拇指按在起爆钮上。

“广寒子,我想你已经知道,今天我为啥先把太空衣穿上了。”

广寒子叹道,“我知道。武康,你我一直是朋友。如今走到这一步,让你这样提防我,我很难过。”

“那我也很难过地告诉你,这位偷渡客,或者说老武康,在7天前对我披露了一些令人难过的真相,刚才我大致已经把它证实了。要是你能用充足的证据推翻它,我再高兴不过。”

“我无意推翻它。其实你不必用这样迂曲的办法来证实,直接问我就行。”

广寒子随即调出了有关17代武康的信息(不包括老武康的)。这些都是严密保护的隐藏文件,过去武康没发现过,更不能打开。在屏幕上,17代武康一代一代地重复着同样的生活,重复着对妻儿的刻骨思念,这些场景是武康十分熟悉的。也有一些他从未看到的场景:两代武康死于陨石撞击(其中一个只活了两年);其他15代武康在熬够3年后急不可待地走进过渡舱,先聆听公司预录的热情洋溢的感谢辞,然后满怀幸福的憧憬,躺进那艘永远不会启用的自动客运飞船。透明舱盖缓缓合上,一声铃响,舱内顿时强光闪烁,白烟弥漫。白烟散去,一个活人化为空无。然后,一个新的28岁武康在地球那边被克隆出来,由无人货运飞船运到月球基地,放在治疗床上被激活,输入28年的记忆,同样的故事再次开始。

武康看着这些场景,眼中怒火熊熊,双手微微颤抖。广寒子看看他拿着起爆器的右手,温和地提醒道:

“武康,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你那个自制的起爆器不怎么可靠,如果来个误操作,事情就无法挽回了。我知道你在最终按下它之前,肯定还要澄清一些疑问。请尽管问,我会像刚才一样坦诚相告。”

“好,我问你,程序中的秋娥和哪吒是不是真有其人?”

“有,是依据老武康50年前上传的记忆构建的。不过我得说明一点,因为‘元神’程序的功能十分强大,又经过17次运行,可以说,重生17次的秋娥和哪吒差不多已经活了,已经独立于其蓝本了。”

“也就是说,我回地球是找不到他们的。”

广寒子叹息着同意:“恐怕是这样。”

武康面色惨然:“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就陪娘儿俩一同去天国吧。”

广寒子看看他作势要按下的拇指,平静地说:“好的,我乐意陪你们同去。武康,我的朋友,你以为只有你们仨是受害者吗?其实我也是最大的受害者之一。如果我是个头脑简单的低等级电脑,那就一生安乐。可惜我有智慧,有自己的是非观。我干的那些事违犯本性,可我还得一次一次地干下去。你受的苦难只有3年,然后在幸福的憧憬中安然睡去;秋娥母子的受难也可以说只有3年,因为每3年程序就会基本回零;只有我,所受的折磨已经是17次方的叠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