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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5(1 / 1)

一架外国航空公司的大型客机发出了遇险警报!它象一只远道飞来的孤雁,在天空盘旋着,无法降落……

乘客中,老华侨陈一萍先生极力保持着镇定的神态,紧闭着干扁的嘴唇,双手使劲握住靠椅的扶手,腰里紧紧地扎着帆布安全带,腰板挺得笔直,好象要给全体乘客作出临危不惧的楷模--这个客舱里,也许数他年纪最大了。他的女儿此时正在地面,必定是翘首仰望着父亲乘坐的这架客机吧!唉,阔别三十二年,今日海外归来,却遇上了此种险情,女儿就在地面,咫尺天涯,还是不能团圆……他的心里,像是打翻了许多调料罐罐,甜酸苦辣,搅和在一起,真说不出是何滋味!

“此种时刻,我能协助机组人员做点儿什么呢?”陈老先生想不出个头绪来。目前,他能做的唯一事体,大概就是听从机组人员的指挥吧--客舱的扩音器里正在反复地传出女播音员用英语急促劝告的声音:“……请乘客们镇静!……上帝与我们同在……”

陈老先生注视着一位走过来的“空中小姐”,只见她泪眼汪汪,咬着朱红的嘴唇,在默默地向乘客们分发一种没见过的金属小匣,却说不出一句安慰乘客的话来。

陈老先生也接过了一只小匣,没有向这位M小姐提任何问题--还问什么呢!女播音员略带凄凉的声音正在解释着:“……请您把最重要的事情写在纸条上,写清楚您的亲属或朋友的姓名、住址,装进这只安全匣……”

一位白皮肤的乘客使劲拽住了M小姐,惊恐地哭叫起来:“这是叫我写遗书吗?不!不--!”M小姐摇着头,没说出话来,却摇落了两滴眼泪。

广播声替她回答了:“这是常规。请您不要放弃这个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您最重要的话、也许是最后的话,写给您的亲人吧!”

客舱里坐着百十名中外乘客,男女老少,棕黄白黑,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险情惊呆了。一双双惶恐的眼睛,向舱内窗外左右观望;一双双颤抖的手臂,莫名地伸向了M小姐。

陈老先生扫视着客舱,只见有些蓝眼珠的乘客在胸前画着十字,向万能的上帝祷告;有些黑眼珠的乘客双手合十,向救苦救难的观世音祈求;也有些人比较地理智,已经在纸条儿上书写那“最后的话”了……陈老先生也想写。他虽然阅历深广,饱经沧桑,但写此种文字却是头一回呀--他不知道该写给谁,写点儿什么,以及怎样写法?他这一生当中,在当铺的文书上签过字;在亲生女儿的卖身契上画过押;在高利贷者的借据上面按过手印;在海外移民局的官吏面前写过申请书;唯独没有写过什么“最后的话”!他很想偷眼看看身边一位乘客在写什么,但又觉得未经许可,有损道德。左思右想,他终于在纸条儿上写下了八个字:叶落归根,吾愿足矣!

陈一萍老先生写完了这句真心话,心境倒也坦然多了。他开始观察同机的几位“中共干部”了。关于祖国解放后的情况,他是非常关心的,有报必读,逢人必问;关于“中共干部”的各种传闻,他也听得多了,好好坏坏,半信半疑。几个小时之前,他在候机室里就主动结识了这几位“中共干部”--是刚刚参加过一次国际贸易谈判归来的某代表团成员,有男有女,表面上倒也平易近人,却不知这些男女“同志”是否真的具有“大公无私”的品格?在这生死交关的时刻也许是窥测他(她)们内心深处的良好时机吧?陈老先生注视着那位代表团团长刘慕白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双手紧握着一只黑皮公文包,焦急地向M小姐问道:“有保险箱吗?”显然这只黑皮包里装着比“遗书”更宝贵的东西。可是,真遗憾呀,这位金发女郎只会摇头,不会说话。

刘慕白身边坐着的女秘书曹菊淡紧锁着眉头,见M小姐不予答复,就夺过了刘慕白手中的黑皮包,又急速脱下自己的皮面夹克,用来紧紧地包裹着,而她的泪珠儿却“啪,啪”地滴在了皮夹克上。

一种无可奈何的、惊恐而悲怆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客舱……

这架外国航空公司的客机,按照正常的航线和时间,已经飞到了中国滨海C市的机场上空,临降落前,却有一只轮子发生机械故障,放不下来!这可怎么着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