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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顾写意难得懒觉，没变精神反倒赖起床来。他在宽大舒适的床上翻来覆去，挣扎着起身转瞬就又倒了下去。

见主子爷一副睡醉了的模样，莫怀前、喜来、听风听雨四个人齐上阵。莫怀前从背后揽住他肩膀，以自己为支撑让他坐起身；听风、听雨手脚麻利地替他脱去贴身寝衣，换上锦衣华服；喜来蹲在地上替他穿好鞋子。顾写意全程目光发直，表情木然。他这副模样，别管是让大雍的名公钜卿，还是叫道国满朝文武瞧见了，怕是都得惊掉下巴。

他这两年每日公务缠身，时刻殚思极虑，做事手段又激进直接，世人皆认定他是个野心勃勃，精明老练之人。不会有人相信公务上雷厉风行，街头还敢和人拼刀子的五皇子，私下会是这样懒散到极致的鬼样子，连起个床都困难。

可雍华殿的老人都清楚，顾写意打出生起，个性就是这样的。沉默寡言，慵懒散漫，起床气严重，在外头那份舍我其谁的勤勉，全靠一口傲气和责任感吊着。

等换好了衣服，顾写意也差不多醒了。他接过听风递来的牙具牙膏，开始认认真真刷牙。想当年他刚穿越那会，没料到还能再见到牙膏，着实惊讶了好一阵。甚至还专门去找了人问牙膏怎么做的，那方子他现在都能记起一些——沉香一两半、白檀香五两、苏合香一两、甲香一两、龙脑香半两、麝香半两，以上香料捣成粉末，用熟蜜调成糊。常年用可让人吐气如兰，齿如瓠犀。

这配方是宫中专门调制出来，供给皇帝和少数得宠娘娘的，还有太子也用。想到太子，顾写意脑子里最后那点昏沉不翼而飞，瞬间清醒，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莫怀前见他含着牙刷呆住，正待问，被快步进来的听雨打断：“主子爷，膳食准备好了。”顾写意回过神，低头快速盥洗完毕，抹了把脸走去外厅。

雍华殿在吃饭上是最不讲究规矩的。三四种米面食，十几道肉菜汤品，顾写意坐上座，其余下人也能平等坐下一道吃饭。顾写意没什么胃口，他问莫怀前：“咱们什么时候去？”

都说人吃东西和睡觉是最丑的时候，可莫怀前却不这样。他吃相斯文优雅，握筷子的方式、咀嚼的次数，身体的坐姿，都显示受过良好的家教。莫怀前轻轻放下筷子，扭头看了眼日头：“天色尚早，再等等吧。”

喜来咬着筷子好奇问：“爷一会要和莫哥去哪里耍？”

莫怀前没接话，拿起筷子继续吃饭。顾写意很直白说：“嫖妓。”

喜来差点咬断筷子，听风、听雨都瞪大了双眼，几乎喊了出来：“什么？！”

酒足饭饱，顾写意稍作休息，便拿足了银钱随莫怀前离开了。喜来、听风眼巴巴目送他们离开。回过头就见听雨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在祈祷什么。

听风笑道：“主子爷按年龄也不小啦，对那事好奇不很正常，你紧张什么？”听风睁开眼，委屈嘟囔道：“以前每次主子爷去做出格的事，都会被太子爷上门抓个正着。我都被搞怕了，只好求老天开眼，这次别又被抓到嘛。”

听风和喜来听完，默默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双手合十，开始向满天神佛祈求今天太子千万不要出现。

太子顾康健此刻身在东宫书房，满脸写着不开心。

他多年来扛着不肯成亲，拖到永辉帝震怒，群臣进谏，到如今实在拖不下去了。皇帝直接下旨，不仅替他指定了老婆，还要求今年内必须完婚。准新娘慕容婉然乃当朝三贵妃之一，娴贵妃的嫡亲侄女，更是沙场老将慕容远的孙女。慕容一派是朝中拥护正统的清流代表，永辉为这个儿子也算用足了心思。

顾写意的重生，让事件的发展在此处有了偏差。原本的时空里，是顾写意进入礼部任职，亲手操办了太子的大婚。而在这个时空，顾写意赋闲在家，进入礼部并操办婚事的是三皇子，庄郡王顾天赐。

顾天赐封号为“庄”，就知他给世人的印象是个庄重人。事实上他也确实多年如一日维持着谦逊有礼、稳重端庄的姿态。比如现在，他十分尽职尽职地带着属下，事无巨细向太子汇报大婚的筹备事宜。脸上丝毫看不出，他正在欣赏太子气恼无奈的模样，并在心中大肆嘲笑。

一个年富力强，精力旺盛的男人，为什么死活不肯成亲？

自然是因为有了想娶而不能娶的心上人了嘛！

可到底是哪家女儿，能让傲慢成性的当朝太子魂牵梦绕，不惜违抗圣意这么多年呢？顾天赐略带恶意地想。又是为何太子无法明说出来，下聘迎娶呢？

顾写意正低头走在青石板路上，小心避开脚边几滩流淌的水迹。那些水迹略带桃红色，挥发着脂粉香气。莫怀前回头，伸手去扶他：“主子爷当心别湿了脚。咱们来的早，整条街上的姐儿相公们都刚起，地上泼的全是他们起床梳洗用的水。”

顾写意站定，抬眼前望，整条街一眼望不到头。沿路宅院或是建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或是修得清雅别致，曲径通幽。这一片是雍京最高档的青楼聚集地，相思院。据说只要来一次，就需不断回来解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