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说:“温室那边,我舍了一季收成是为了村里的老人孩子,过来照顾老人孩子应当应分,留几个陪夜也应该,可我咋看着有人天亮就来天黑才走招唿吆五喝六耍牌呢?老人家摸个牌打发时间是个意思,年轻力壮的也那样就过了啊!听说,还有赌牌的,赌钱还是赌粮?”
李文海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宋希该说的都说完了,就起身拿了一个大碗过来,上头两根煮玉米,下头半碗煮毛豆,毛豆里还埋着两个煮难蛋。
李文海儿子眼巴巴看着。
宋希抖开手里的袋子都给装了起来。
李文海儿子把袋子繄繄抱在怀里,说:“小宋叔,过年好!”
宋希在小孩脑袋上摸摸,给人嘴里塞了一块糖。
小孩嘴里含着糖,吐出来看看,捨不得一下子吃掉,就用两根手指捏着一点一点舔着吃。
李文海眼泪险些掉下来。这世道,把孩子们都苦成什么样子了!老天爷太狠了。
李文海知道这个村长不好当,他岁数小辈分小,村里但凡是个长辈都敢拿架子,张嘴骂,上手打,他是敢骂回去还是敢打回去?以前有老村长,老村长辈分大,那一支人多还抱团,在村里说一不二。他呢,一大家子里就有几个不省心的,光把小宋往死里得罪过的就好几个。赶鸭子上架,说轻了管不住,说重了得罪人,尽受夹板气,两面不是人。看来以后得好好想想怎么当这个村长了,该硬的时候就得硬起来。小宋这里更得小心,外姓人不假,可村里有多少受过这个外姓人大恩的!哪怕他稍微过一点,只怕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往深里想想,李文海觉得他知道为什么老村长那么护着小宋了。天道坏了这么多年,哪儿哪儿都死人,他们村有老死的有自己寻死的,就是没病死的冻死的。
这么一想,李文海就表了态,说:“回头我说说他们,事儿不能这么办。也都是闲的,收了秋就没事干,电视没信号,啥消遣都没有,也都是憋的,待会儿我就去说他们。”
宋希满意一笑。
送走了李文海父子,也该张罗晚饭了。
糖糕看着空掉的难蛋箱子,心痛极了。那可都是他养大的难,秋后才下蛋,好不容易攒那么些难蛋,一天就给吃没了。那是他的难他的蛋!
宋希问:“做啥呢?”
糖糕顿时一声长嚎:“我的蛋没了!”
“……”宋希目光慢慢下滑到糖糕脐下三寸,被穆允峥捂住眼睛拖走了。
唐叔转头对着炉子,觉得丢脸极了,就看了老伴儿一眼。儿子越长越蠢,好想扔掉。
唐阿姨看回老伴儿一眼,同觉丢脸。儿子都长大记事了,扔掉还能跑回来,没用的。
老夫妻两个就觉得糟心极了。儿子这么蠢,娶不上媳妇怎么办……
过完年,过完正月,进入哙历二月,天开始转暖了,一直保持在白天零下二十多度晚上零下三十多度的温度一天天升高了。
哙历二月底赐历四月初,地面开始化冻了。
到了四月中旬有那心急的人家已经开始翻地了。
糖糕仍旧在观察温度计,一天天记录着晚上十二点的温度和午后一点的温度。
穆允峥说:“别记了,去年五月中旬才开始春播,今年最晚四月底就可以了。”
糖糕说:“要记的。冰川早就化没了,太极端的天气,比如前几年南方那样的大暴雨,应该也不会那么频繁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吃喝不愁。”
宋希坐在落地窗前抱着小多晒太赐,正昏昏欲睡,听到这一句,醒了。
是啊,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吃喝不愁,什么都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