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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断 片(2 / 3)

从头说起吧,且说K.昨天夜里又一次被传去贵宾楼见埃尔朗格秘书谈他自己的事,他的事主要就是由埃尔朗格主管的。对于这样的召见他每次都感到受宠若惊,兴高采烈,在这方面,失望情绪休想钻进他心里,这一点真是人人望尘莫及!每次新的召见在他看来都是一个新的证据,不是证明在多次失望之上又增加了一次,而只是证明他以前各次所抱的希望又一次来了。于是,在这次新召见的鼓舞下,他就兴冲冲、急匆匆地赶到贵宾楼去。但是他的竞技状态不佳,因为他并没有料到会有这次召见,所以会见前仍在村里为他的事进行了多方面的紧张活动。他在这里拉上的关系已经比在本地生活了几百年的老家庭还要多了,所有这些关系,全是用来为他做土地测量员一事服务的,因为这些关系都是他经过艰苦努力才拉上的,一旦断线又必须再次经过艰苦努力才能重新接上。所以他必须时时处处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它们。你们得想清楚他的情况:这些关系的线头,简直可以说随时随地都可能一不小心就从他手中滑脱掉!所以说他总是一天到晚为这个操心奔忙。可是同时他又挤出时间来跟我或者随便哪一个人扯另外一些离他的正事非常远的闲事,一扯就是老半天,但这样做仅仅因为他认为没有哪件闲事、小事不是跟他那件正事有关的。这样,他就老是忙个不停,说实在的我从不记得他什么时候睡过觉。然而情况又的确是:睡觉在他和比尔格的这个故事中甚至起着主要作用。原来当他匆匆跑到贵宾楼去见埃尔朗格时,人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他不是没有预料到有这次召见吗,于是就随随便便胡乱安排自己的时间,头天夜里一点没睡觉,这之前的两天也是每夜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因此,接到埃尔朗格半夜召见的传票虽然使他心花怒放,就像接到任何一张这类纸条一样,但同时又使他忧心忡忡,因为精神不佳,这种状态可能会大大影响他,使他不能做到像精神抖擞时那样在谈话中随机应变。好,他来到了贵宾楼,找到了秘书们住的客房所在的那条走道,倒霉的是在那儿碰上了一个他认识的客房女招待。他在这里的桃色新闻也真不老少,一切全用来为他那件事服务嘛!这个女招待有点什么事要跟他讲,是关于另外一个也是他认识的女招待的,就拉他到自己的小屋里去,他二话没说就跟去了——这时还没到半夜——这是他的一条原则啊:决不放过任何能了解到新情况的机会。这种抓紧一切机会的做法除了有好处之外,有时也带来一些很大的坏处。唔,也许几乎总是这样,比如这一次就是如此,你看,当他困得东倒西歪,离开了那个喋喋不休的女招待又来到走道上时,已经都四点钟了。他这时一心一意只想着不能误了埃尔朗格的召见。在一个不知谁忘在墙角没拿走的茶盘上,他发现还有一瓶甜烧酒,于是拿来喝了,精神便稍觉好了些,也许甚至好得过了头,他有了气力,于是就蹑手蹑脚走过这条很长的、别的时候非常热闹但此时却像墓地小路一样死寂的走道,来到他认为是埃尔朗格住的房间门前。为了不致惊醒可能正在睡觉的埃尔朗格,他没有敲门,而是径自推开了门,当然,是极度小心地轻轻推开的。好了,现在我就来把这段故事尽我所能按照K.的原话原原本本讲给你们听,争取一点细节也不漏掉,跟昨天K.带着各种各样绝望到极点的表情给我讲的一模一样。但愿在这次召见后,他又从另一次新的召见中得到了一点点安慰吧。这段故事本身可是太滑稽可笑了,不过你们听着:真正滑稽可笑的,当然恰恰是描述得非常细致的地方,所以说你们听我的转述肯定会有不少损失的。如果我的转述很成功,你们就有可能看到一个完整的K.,当然对比尔格恐怕至多只能了解到一点皮毛。如果我转述得很成功的话——这一点是前提。因为这个故事弄不好听起来也会味同嚼蜡的,它也还包含着这个因素。不过让我们来大胆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