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头一次觉得,做只狐狸蛮不错的。以前她还是只小狐狸的时候,总是被人摸头揪耳朵。虽然这些人都一脸怜爱的说:“多么可爱的小狐狸。”也丝毫不影响她心里想扇他们一爪子的冲动。这就是为什么凤九自从满周岁化为人形,就再也不想变成狐狸的原因。
但是,作为一只狐狸,她可以随便窜上东华的膝头,可以把茶水打翻在东华的经书上,可以把知鹤好不容易搜罗来的花花草草捣个稀烂。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是不错。觉得很是圆满的凤九小狐狸把身子蜷成球,在东华怀里懒洋洋的晒太阳。
东华以为这小东西又要玩什么花样,目光从经书转向了他膝上如火似的红狐。却发现小东西快要睡着的样子,少了调皮的劲,倒还是很乖巧。他不由得想司命当初说,这小灵狐以后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不过,和他有什么关系……
凤九是真心希望日子就这么过下去的,哪怕她这一辈子都是这只狐狸也没什么关系。很不幸的是,老天爷并不满意这种戏码。老天爷说,跨物种的恋爱是没有好结果的。
那天她听见知鹤歇斯底里的在房间里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还在想自己该不会又“不小心”的把天后赏她的什么什么衣给撕碎了。正想去看看热闹火上浇油什么的,却突然听见旁边宫娥的窃窃私语。
“公主好可怜啊。”
“是啊,我原本以为公主是定要和帝君成亲的,可怎么转眼间帝君就要和魔族长公主联姻了呢?”
“是啊是啊,帝君怎么会答应了呢。”
“据说是连宋君坚决不同意,似乎早有心上人。帝君帮个忙,替他解了围。”
“帝君对这些红尘世俗向来不热衷,大概娶个帝后也觉得没什么两样……”
其他的,凤九都听的不大清楚,只有“联姻”二字,就像是天火荒雷一般在她心里烧了个透。联姻,东华是要联姻,娶的还是魔族的长公主……
她第一次那么慌,没走几步竟然差点被自己的尾巴绊倒。她没头没脑的转进太晨宫的花园里,看见有两个人影立在那里。她认得,一个是东华,一个是连宋。
连宋破天荒的没摇他的扇子,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了,我代她,谢谢了。”
东华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清:“你是代谁,长依还是成玉?”
连宋半晌没有答话,只是低声叹一声。
东华靠在湖边的石头上,“我帮你应下这门亲,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倒是你。”他冷冷瞥连宋一眼,“你很清楚,那不是长依。那就不要把成玉当成她的替身。”
连宋苦笑一声,告辞离开了。
凤九躲在树丛里,呆了好久,才终于捡回了神智。
别人说,痴迷一件事需要一辈子,想清楚一件事只需要一秒钟。凤九从此刻才发现,自己一直执着的东西,本来就是个海市蜃楼。不管自己是狐狸,是人,是仙,都不会改变。
她喜欢东华喜欢了几千年,费尽心思的喜欢,不计代价的喜欢。
可她忘了,无心人,再认真,不过换来情债一本。
东华早就离开了花园,凤九却呆呆的望着他刚才靠过的地方,望了很久。
她想,她该离开了。有些东西一想清楚,就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针刺了个小洞,力气就从那个洞口慢慢溜走了。是的,不难受。
只是,没有力气。
没有力气而已。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跳到刚刚东华待过的地方,那里好像还残留着东华身上的白莲香。但是她知道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在月下泛着清冷的光。很多事情,是她自欺欺人而已。
“你本来就是石头啊,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呢。”她好笑的喃喃自语,眼里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有太晨宫花园里的雨时花,在风中漫如雨下。她觉得这场花雨就像是在为自己的爱情撒纸钱,而她就像是一个看完了一场烟花的孩子,看着满地的残纸不知所措。
很多东西,该离开了,就结束吧。
九重天上再也没有一只红得似团火的小灵狐了,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青丘白止帝君家的小孙女一场心伤而已。等伤愈合了,也只留一道浅浅的疤。只会碰到时痒痒,却永远不会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