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沈卿落,沈家嫡女,自幼被伪装成男童送入宫中当太子伴读,离开家的那日我也不记得什么了,只依稀知道,下了一场大夜从未下过的大雪。
某日,我正无趣的躺在树枝上思考我那个嫡亲弟弟长的白不白净,好不好看,正想到精彩处,太子忽然出声:
“女孩子家家,怎么一言不合就上树呢。”
太子一身墨色长袍,胸前有我让绣娘绣上的翠竹,身形修长,比我高出一个头,声音也温润好听,手持白扇,含笑着半遮面。
所谓翩翩君子,如切如搓,如琢如磨,英英玉立,坚韧挺拔,便是这般吧。
但太子这句话着实吓到我了,毕竟欺君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我自问“平日”里没有哪里表现得不像个男子,太子又是何时看出来的呢……
我翻身下树,恭敬道:“太子殿下,上树这事可不是臣自愿的,不知殿下意下如何?”我知道太子是个聪明人,定能听出我话里深意。
而我,也无非是仗着太子的宠爱才敢说出这番话。
许是我许久未这么正经的跟太子说过话,他正了神色,眉眼都严肃的不像话。
正当我脑海中闪过自己的一百种死法时,他忽然又笑了。
我被他搞的有些迷糊,欺君是这么好笑的事情么!
太子收了折扇轻拍了我的肩膀走到我身后,看向那棵刚被我躺过的树,笑着说:“身为伴读却在宫中起舞,怕是于理不合。”
我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但太子好像没有怪罪我?
于是我恢复如常试探道:“殿下不怪罪我?”
太子似乎想了想:
“怪啊,就罚你每日给孤跳一曲吧。”
“这可是欺君之罪,不是什么小事。”我小声嘀咕。
太子转身笑着敲了一下我的头:“你还知道这是欺君之罪?”
我笑着回应了这个话题。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当时的沈家别无选择,只能将我送入宫中。
我已经明白了,太子定会替我瞒下这件事,不然他大可直接去御前告发我。
二.
我进宫后没有什么爱好,除却跳舞。舞蹈是我会一生热爱的东西,只是以往我没有专业的先生只能自己偷着学。
但现在不同了。
自从点破了我是个女子这件事后,太子便私下替我请了先生,还花重金替我寻了难得一见的冰蚕丝做舞裙。
我曾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彼时少年立在宫墙下,回眸一笑,双唇轻启:“因为你是孤的伴读啊。”那时,竟迷了我的眼。
伴读……?
伴读便可以为我瞒下欺君之罪吗?
伴读便可以为我瞒着天子请先生吗?
伴读便可以为我重金求购敌国的冰蚕丝吗?
这一年,我十六岁,进宫十年,陪了太子十年。
我想,太子也是个孤独的人吧。
三.
宫里的日子实在是太久了些,哪怕是太子,哪怕是我。
那天,下了大雪,我穿着当年太子重金给我买的冰蚕丝做的舞裙为他跳了最后一曲。
在雪地里,天寒地冻,周遭没有旁人。
大雪之下,有的只是两个孤独的我们。
我们都向往自由,我们都身不由己。
幸好,我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是太子殿下唯一没有看着我跳舞的一次,最后一曲了,他却在看雪。
一曲毕,他愣着没有回神。
我没有出声,站在雪地里静静的陪他淋雪。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吧。
许久,殿下才抬头,他望着我笑了一下,语气却几近挽留:“卿落,一定得走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上前替他拂去肩上的雪花:“殿下,心照不宣的事,何故要提起呢。”我叹了口气,接着说 ,“从今往后,殿下得一个人走了。”
雪落了我满身,肌肤都冻的发紫,明明是谋划很久的一件事,我却高兴不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划了过去,抓不住,也留不下。
走出宫门时,我回头看了看殿下,他还立在那里,雪再次堆上他的肩头。
我想,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伴读,我留我的殿下一个人在黑暗里了。
“殿下,
“你真是我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四.
离开的路上,我遇到了一名女子,她受了很重的伤,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几乎像被扒了皮,很是骇人。
但意外的,她自愈的很快,几乎是两三天便好成了正常人。
我曾问她这个问题,她却避而不答。
经过几天的相处,我得知了她名为湘,但除了名字外,她几乎什么也不肯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