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隆冬,外边寒风肆虐,雪如鹅毛般落了下来,冷得刺骨。
凤仪宫内却是一派暖融,五六个盆子燃着,里面烧着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炭,由内务府一早进贡,一丝黑烟都没有。宫女太监各个安静地垂立在角落,不敢发出响动,唯恐惊动了床帐内的人。
明黄色的床帐里,凤仪宫掌事嚒嚒苏怀跪坐在凤榻上,素指芊芊,揉捏着皇后头上的穴位,榻外香炉内飘出袅袅烟丝,苏怀指下力度适中,看着皇后阂上的眸子,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她才小心谨慎地下了榻,往外走去。
刚到门口,太监小秦子迎面走来,恭敬道:“苏嚒嚒,您前些日子让我带出宫的银子,小的已经给那宋家捎去了,只是——”
他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嚒嚒的神色,又继续道:“二公子病重,三公子坠马,宋家的小少爷也跌入湖中淹死了,就连最小的小小姐也没了。”
“知道了。”苏怀看着面色淡淡,回屋的时候身子一个踉跄,扶了一下门框,小秦子惊地上前一步,忙想搀扶,苏怀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门被关闭,隔绝了外边的一切风雪,苏怀闭了闭眼,手指甲紧扣着自己的手心,心中酸疼难忍。
到底是好人没好报啊。
想当初她刚出穿来之际,被穷的叮当响的家人卖入妓院,她挣扎着拼死逃了出来,晕倒了宋府门口,是宋家人救了她,让她做了个洒扫前院的丫鬟。
宋家家主是正三品的御史,家风清正,对下人从不严苛,每月不仅二钱银子的月例,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赏钱。
封建社会吃人,多少主家不拿下人当人看,不是发卖就是打死,她心中时常感慨,遇到了宋家,真的十分幸运。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家主犯了事,宋家被抄家了。
苏怀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她偷偷藏在了石狮子后面,手里攥着自己的卖身契,眼含泪花,看见宋家人一个个被带走而无能为力。
后来,她跟了吏部主事家的三小姐,没过多久小姐选秀女,她又跟了小姐入宫。十年,陪着她一路爬到了皇后之位,皇后荣宠后宫,她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凤仪宫掌事嚒嚒,全宫上下,哪个奴才不尊她敬她。
可,心里始终是缺了点什么。
宋家......她终是没有救成。
苏怀神情恹恹,被皇后娘娘打发后,早些回去睡下了。
谁承想一觉醒来,她竟发现自己披着一块盖头,弯着腰正在拜堂!
属实令人惊悚!
“夫妻对拜!”
苏怀僵硬地转过身子,透过红盖头,她知道自己对面并没有人,所以她是在和空气拜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
“送入洞房!”
喜娘喊完这一声,满脸堆笑,连忙扶着新娘想引她入洞房。
“老夫人,不好了!大爷他,大爷他殁了!”
一道悲怆的声音从堂外传来,来人闯进后直接在大堂中跪了下来。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阵骚乱。
宋家主母陆氏听闻当即捂住心口,人一软,差点倒了下去。
“你胡说!我大哥前些日子才给我来信,他说一月后就能回来,怎么会突然没了呢!”
说这话的人是宋家三公子宋献,一双愤怒的眼睛死盯着地上跪着的人。
“回三少爷的话,大少爷确实准备回程了,是在回程的路上被匈奴伏击,给——”
他说着,人已伏在地上,哭得身体颤抖。
苏怀这会儿全明白了。
她记得,在前世宋家大少爷战死的那日,府内正好迎娶继室,所以她是重生到了宋家迎娶继室的那一天,而她自己,也恰巧成了那个继室!
她心下一沉,如果没有记错,大少爷战死后的第二日,宋家就被抄家了,她现在,只剩下几个时辰......
此时堂内已经乱成了一团,苏怀没有犹豫,一把扯下了自己的盖头,看着倒在嚒嚒怀内的婆母,她当机立断:“把夫人扶去里屋躺着,另外找人去请怀春堂的王老大夫,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