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那能够呢,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老娘就只留下这点东西,今天分给大家也算是老娘给大家留的一个念想,你们也素来知道你们大哥我没本事,靠给人家做点鞋匠活,拉扯着一家人过活,勉强也只能混个温饱,大鱼大肉是吃不上,只能弄点粗粮干饭度日,老娘她跟着我过,这一辈子,也没能享到一天的福,前些年,老娘她还意外摔了一跤,把大腿骨给摔断了,就只能一直瘫在床上,也算是吃尽了苦头,也只怪我无能,也没钱送她去县城里的大医院去治疗…...”王德宝,他缅怀着过去,自顾自地说着,讲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也不看向众人,直愣愣地盯着八仙桌的一个桌角,泪水却时不时地从他那松树皮般褶皱的眼角流淌下来,让兰花都不忍直视,众人的神情也几乎都和他一样肃穆,一时之间,仿佛周围的一切也都跟着王德宝的絮叨,一起寂静下来,包括那条黑狗,它抬着头,同样茫然地盯着看上去此刻显得异常悲伤的老主人。
“哐当”一声,王德宝站起身来,把簸箩中的物件给倒出来,银元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甚至在桌子上滚上几滚,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那黑狗明显是吓了一跳,立刻又生龙活虎起来,扒拉着前爪,伸长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就像要往桌子中间爬去,被扣强死死地拽着,高声呼喊道:“坐下!”
“去去去,到一边玩去!”王德宝有些不乐意,也很不耐烦地挥着手,让扣强牵着狗离开,以免影响大人们正经议事。
扣强虽然心有不甘,也很不情愿,但看叔叔、姑姑们此刻也没帮着他说话,而且从小到大,他也确实不敢公然违背父亲的命令,也是磨蹭了一会,最终还是无奈地牵着狗从桌子边走开,但他也没有走太远,走到墙角的拐角处,就停住,站在那边朝这边张望,对于分奶奶的遗产,对这个十四岁的半大小子而言,还是充满了好奇,他真的特别想知道,这些银元和花花绿绿的旧钞票,最终都会落到谁的口袋里。
“这些旧年钞票就不要再留了,留下来,日后怕也只能是个祸害,再说,这些旧社会的东西现在也就是废纸一张,就算分给大家,也毫无用处。”二叔王德新发话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刻意压低嗓音,神情肃穆,不像是在开玩笑,自打他从监狱里被放出来,就一直对时事保持高度的警戒,最近这些日子,他就像一条灵敏的狗,嗅到不少不寻常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道不明,但看到这些旧物件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讲了出来,提醒在座的各位。
“就是,我三岳父好像也听到些风声,上次他也说过。”王扣柱接过腔,虽然在这个桌子上,还轮不到他这个晚辈说话,但他现在好歹也已经成家,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个大人了,所以他现在所说的,也值得众人掂量掂量他说出来的话的分量,况且,这还不是他自个胡诌乱说的,而是他三岳父,那个在镇上当官的刘喜杰说的,那肯定是错不了。
看这叔侄俩说得如此严重,王德宝一时没了主张,他抬头看看三弟王德强和大妹王德香,这两位从外地远道而来的贵客,但很明显,他们也没这样的政治头脑,至于一直在家务农的小妹,就更加不说了。
“那就烧了吧!就当烧给老娘了,虽说现在是废纸一堆,但想当初,老娘也是辛辛苦一分一厘赚来,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像个命疙瘩似的,才保存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