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手镯（1 / 2）

三叔刘喜杰吵着闹着，死活不肯收下潘秀英给他准备的回门礼，推让着，说一定要留下给侄男、侄女们吃。他一边躲一边说：“我已经在孙家庄住下这么多天，也吃了家里不少粮食，岂能临走还要再拿的，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啊。”说完，趁众人不注意，拔腿就想跑，早被潘秀英眼疾手快一把给拽住。

“三爷，你这是瞧不起人了，虽说我们家底穷，现如今粮食金贵，但也从来没听说谁家走个亲戚还要自己带着粮票来的！难道你给妈的那些粮票就不是粮食？偏我们家的就是？你真要这么见外，难不成以后是真不想让我们这些穷乡下人，去你们城里的家里做客不成？三爷你不拿，是真体谅我们，我这个做嫂子的，情义我心领了，但你好歹也要给孩子们带点吧，这粽子虽不算是啥好东西，但也能代表我这做二妈的一点心意，你两手空空回家去，虽然我们都知道，三妈她是个大方人，不会计较，但岂不是要让左邻右舍笑话，这么多年来，我仔细想来，虽说你家二哥和老四叔他们常年都陪着妈的身边，但远远不及你三爷孝顺呢！”

潘秀英的一席话，说得刘喜杰鼻头一阵发酸，越发想到自己入赘在外，不能时时陪在老娘身边，虽说每次回来，自己多多少少偷摸着拿点体几，想方设法给母亲一点贴补，但那也是杯水车薪，哪里就比得上哥哥弟弟对老娘的照顾？他也没想到自己给家人做的这点小事，给予的一点小恩小惠，居然会被嫂子记得如此清楚，不由得让他一阵汗颜。

按理说，他入赘人家离孙家庄也不算远，一共也就十来里地，只需半天的脚程，但自入赘之后，多年来，自己竟然倒像是个出了阁的大姑娘一般，想要回个娘家，还得看丈人、媳妇的心情和脸色，尤其是在生下一堆孩子之后，这脚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似的，回孙家庄的次数，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刘喜杰他念及至此，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难受，于是，也不多说，也不再推让，默默接过潘秀英特意给他准备的包裹，轻声谢过，再与众人一一道别之后，噙着眼泪走了。

“你三叔是个好人！”潘秀英看着刘喜杰渐渐模糊、远去的背影，对前来送行的孩子们说。

话说一行人送走三叔刘喜杰，新姑爷王扣柱和兰花也该回家了。

出庄之时，兰花那是一步三回首，无限留恋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的村庄，就好像以后再没机会回来似的。

寒风萧瑟，炊烟袅袅，在夕阳的照射下，孙家庄染上一层玫红色，全村上下，一片静谧，村道的大路上也鲜见人影，偶有几声鸡鸣狗吠传来，那也都是懒散的，仿佛往日的声息都被这春寒冻住似的，让兰花越发难受。

直到走出老远，完全看不见孙家庄，兰花才小跑几步，赶上在前面匆忙赶路的王扣柱，此时的王扣柱早已把衣袖放了下来，一双手袖笼在一起，搭在肩头的扁担上，两个竹篮子被他用红绳捆绑在一起，用扁担的一头拢了，撂在肩上，“咔嚓咔嚓”地大踏步踩在冻得硬邦邦的河岸大堤上，两人一路上匆忙赶路，并无多话，偶有路旁的枯枝烂草不小心刮到王扣柱肩上的竹篮，发出“咵次咵次”的声音。

“咦，这不是个粽子么？”兰花眼尖，居然在半道上，刚经过几座坟茔的地方，看见道口的地上，居然平躺着个粽子，不由得赶紧弯腰把它捡起来，然后，当个宝贝似的拿给王扣柱看。

“哟，还真是，跟咱们家的粽子一个样！”王扣柱拿在手上，认真看了一会，确实是一个斧头粽子，粽叶也是一个色，只是在这空旷的田埂上，被风吹、霜冻许久，像一个冰坨似的，硬邦邦的，也不知道是别人家用来走亲戚、还是祭祀用的，居然丢在了路中间，于是两人互相猜着、嬉笑一会，就随手放入身后的竹篮中去。

待二人赶到小王庄的家中，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天也完全黑了下来，扣柱他弟弟王扣强和妹妹王翠花，正和父母一起围着桌子喝粥，看他俩回家来，这两孩子赶紧站起身，去厨房给哥哥嫂子拿碗盛粥、添筷子。

王扣柱把岳母潘秀英收拾的回门礼交给母亲廖玉英，又和兰花一起去见过已吃过晚饭，正躺在床上打瞌睡的九十岁的奶奶，再后跟众人说了这一天回门的事和路上捡到粽子的巧事。

“说不定就是你们自己去的路上不小心弄丢的，哪有这么巧的巧事？”廖玉英有些狐疑地说道。

“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哪里就会弄丢？再说了，今天路上我们遇见好几家回门的呢！兰花，你说是吧？”扣柱不服气，回嘴道。

兰花没说话，王德宝接了话，说：“一个粽子也没啥大不了，丢就丢了，不是又让你们捡回来了么？赶紧吃饭吧，粥烫都堵不住你们娘俩这张嘴。”

看父亲发话了，王扣柱也就不好再多说，一屁股就坐下来，端起碗，沿着碗边旋转着喝粥，“呼呼”有声，兰花朝他看了几眼，但碍于公公婆婆都在，便没言语，待吃完收拾好回到房间，才跟王扣柱说：“你咋喝粥的声音像是猪吃食，太难听了，以后能不能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