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桑陵才用药完,聂策才回来了一趟,夫妻俩就靠在榻边说了会话。
这晚他不留宿家中,手上又是一件急差,看样子好似并不是为治疫,但具体要去哪儿、要做什么,是丁点消息都没透露。只说了个大概时日。“待不了多久,至多三五日回。”
桑陵心里大抵就有个数了:恐怕还是为交州成王的事。
去年年中他回来时也就说了只待到年底。既然要玩狡兔三窟,南边收复之前,少不得还要四处游离。
“我没什么好嘱咐的,你就多注意安全便是,只时疫这一件,你身边还是要做到严防死守。”
其余事她不清楚,要试探现在也没心思没头绪试探,就只能先拿疫病交代交代了。
“是。”聂策就一面听着她的话,一面点头。身子一倾,又拿手覆在了她额上,“喝了药感觉如何了?”
“就是不喝药,到今日也都该好了。”桑陵白了她一眼,控制不住的责怪。
聂策显然没接受到女儿家的这些小心思,抬了抬眉,“如何生气了?”
要不问都还好,还能莫名甩她一甩,可要问出来了,她顿时又想笑,连逗他的心思都没有了,丈夫是个性情直率的人,和他调情也调不起来,就只好叹了口气,“你啊,成日不落家,我心里不舒坦罢了,年边府里不比外头松懈半点,我要顾着上头,还得管着下头,当然,还有西府……又是第一回经手,就是从前在家也没吃过这么多苦。”
说完就见聂策扭头回去,似也正经思考起来,“嗯”了声,她观望了一会,又兀自一笑凑近过去,“不过我明事理,不同你计较。”
这种事最不好计较,虽说这时代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但她还没有被完全的潜移默化,也总想要聂策多清楚清楚府里的事,有个参与感。——尤其聂家又总喜欢内斗。
那他这个侯爷就不能完全置身事外的。
她需要他清楚:她不白吃他家的饭。
“初一那事,我听说了,还没来得及去娘那,想也知道,她只会说没什么大碍。”聂策却以为她是在埋怨掌家权被夺走的事。
“是没什么大碍啊。”桑陵就如实说,“太公是念在我和娘现在都没有恢复,是为体恤我们,这是好事。”
更好的事,还在后头呢,她心下讽刺一笑,只没在聂策面前表现出来。
“二婶来打机锋了罢。”少年将军虽公事繁多,但对家中事还是很明朗的。桑陵不在意地冷笑了声,“她是去了娘那儿的,不过她说她的,娘还能为几句话往心里去不成?”
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一点不舒坦是人之常情,但也不至于真受她影响。
聂策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追问下去。
夫妇俩的对话并没有维持多久,亥时一到他就动身了,这两日早晚外头又开始下雪了,临出门前,应不识还在廊庑给他换上厚实的毡衣,隔着廊前几尾冬松树影,隐约瞧见有几个男子候在院中的。
那都是聂策身边的亲信,也能自如的进入侯府、到午苑中来。不过每次只是远远候在院子里,并不上前半步,桑陵捂嘴忍了会咳嗽,便回头低声吩咐上卫楚,让给送上几杯热水过去。
*
正月天候比之前更糟糕,连日来都是个阴天,西府接过掌家权的没几日,果不其然就派了人到午苑来,和桑陵默默核对这年边几月的账,还有时疫期间府内的打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其实掌事者不亲自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沈氏当然不会屈尊纡贵跑到午苑来,倒派来贺媪同几个年纪略长的婢女。
桑陵的病收尾,就由成媪搀回行障后去听着,人员管理的事,成媪有问有答,不出半刻钟功夫便交代个七七八八。到未时,又由宗湘并施媪、邢媪同贺媪对起了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