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2：恐婚一族（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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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奶奶 女 年龄、身份不详

一个人不可能拥有一切。

谁也不知道蓉奶奶多大年纪了，好像她从来就住在村口的石屋里，而且会永远地住下去。蓉奶奶拖着一条编得整整齐齐的长辫子，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雪白的辫子在黑帽子和黑色衣服的映衬下，显得特别有仙气儿。

蓉奶奶很少说话，总是沉默地干活，捡柴、做饭、洗衣服，满脸的皱纹，就像一个皱皮的核桃，牙齿也掉光了，再加上屋子里也特别昏暗，她又整天穿着一身黑衣服，小孩子们都感觉她是个巫婆。我们小孩子互相对骂的时候经常用的一句话就是：“小心你被蓉奶奶抓走！”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我感觉她的屋子里有一大口黑锅，她会用各种方式骗小孩子进去，然后把小孩子放在里面煮。虽然，我们村到底也没有少一个小伙伴。

长大了，才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蓉奶奶会一个人住呢？她为什么没有老公和孩子？去她家最多的人就是村干部吧，据说是逢年过节都要给五保户送粮食和钱什么的，平时，很少有人注意她，更没人到她那个黑乎乎的屋子里去。

曾经问过村里的长辈，也没人能说清楚，这神秘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有一年，几个背着相机的人来到村子里，对着蓉奶奶拍来拍去，还拍她的小黑屋。这时候，我们才知道了“自梳女”的故事。

原来，蓉奶奶已经快一百岁高龄了！

她生活的年代是清末民国时期，社会还处在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孩子被父母包办婚姻，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到一个陌生的家里，生儿育女，辛苦劳作，还常常被婆婆和老公虐待！蓉奶奶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常常看到村子里的媳妇被老公打得口吐鲜血，之后还要回家做饭奶孩子。更有甚者，家里的公公、婆婆、老公甚至小姑子都一起上手打人！真是太可怜了。在当时，珠江三角洲的经济就已经很发达了，女人不必依附男人生活，她们到纺织厂打工，能自己养活自己。有些女人看到出嫁的姐妹们的惨状，发誓一辈子不嫁人。那时的女子出嫁有个仪式，必须让母亲为她们梳一个发髻。她们就自发组织，准备好梳子、镜子、水盆、新衣服之类的，然后举行一个仪式，拜观音菩萨，把自己的辫子盘成一个发髻，并发誓永不婚嫁。从此，她们就住在自己的娘家，永远也不找婆家。每个村子里都有个姑婆屋，那是姐妹们欢聚的地方，闲暇之时，她们就开心地在那里欢聚玩耍，没有要侍候的公婆和老公，也不用生养孩子，生活得自由自在。不过，在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们就不能在娘家住了，必须到“姑婆屋”去，咽下最后一口气。

蓉婆婆就是“自梳女”中的一员。最后解放了，她仍然保持着以前的生活方式，并且遵守自己的承诺，一辈子不结婚。她的姐妹们一个个都先她而去，只有她，孤独地留下来，固守着她们的誓言，和那个已经不再有欢声笑语的“姑婆屋”。

知道蓉婆婆没那么可怕了，我们也慢慢开始跟蓉婆婆接触。她给我们讲，其实在她的姐妹中，“自梳女”是根本没有婚约，从来不婚嫁的。但还有一种叫“不落家”，也跟她们差不多。那些姐妹是因为无法反抗父母的婚约，必须出嫁。但在出嫁的那天，她们会穿一件特制的衣服，新婚之夜，新郎根本就撕不开新娘的衣服，因此也无法行周公之礼。必要的时候，她们还带着剪刀，如果新郎敢霸王硬上弓，新娘子就用剪刀自卫，同时大声呼救。这时，躲在一边的姐妹们便会出现，将新娘子解救出来。3天过后是“回门”的日子，这天新娘子回到娘家，就再也不会回婆家，而是过起和“自梳女”一样的生活。不同的是，每逢婆家有红白喜事，她们还得回去，履行一个媳妇必须要履行的责任和义务。人们叫她们“不落家”。不管是“不落家”还是“自梳女”，她们都不能死在自己的娘家，在人生的弥留之际，她们能去的地方，只能是“姑婆屋”。

和蓉奶奶一起“自梳”的姐妹们，相继离开了人世，只有蓉奶奶一天天活了下来，岁数越来越大。人们早已经遗忘了她的身份，只是觉得她是个留着长辫子，无儿无女的怪老太太，而我们曾经都以为她是巫婆，因为她实在是太老了。

我回老家的时候，蓉奶奶还是以前的样子，好像自从我懂事以来，她一直都是那个样子。蓉奶奶坐在门口，雪白的辫子搭在膝盖上。我第一次不像小时候那样，看见她就尖叫着躲开，而是坐在了她旁边，陪她聊天。

我问她：“蓉奶奶，你看到别的老人儿孙绕膝，自己却孤苦伶仃，心里难过吗？”

蓉奶奶说：“你看，年轻的时候，和我一样大的姐妹结婚了，都在受苦，被公婆、老公虐待，整天起早贪黑，管孩子管老人，那会儿，我们逍遥自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到了老年，那些姐妹们身边儿孙满堂，人寿年丰，过着太奶奶、老佛爷的生活，而我们则成了孤苦伶仃没人照顾的老太婆。你不觉得这其实是一回事儿吗？就像吃甘蔗，我们从甜的那头开始吃，先甜后苦，她们则正好相反。其实吃的都是那一根甘蔗，又不会多出来一截。老天爷是公平的，他不会让你一直甜，也不会让你一直苦。所以，迟点甜，早点甜，是一回事儿。”

“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的话，你还会选择做自梳女吗?”

“会。你知道，我一想到小时候见到的那些可怜的媳妇所过的生活，就觉得不寒而栗。用那么多年的苦，换后面的甜，真有点不划算。再说了，你说一个人年老的时光又有多长呢？我算是活得太长了。我那些嫁了人的小姐妹，大部分都还没从做媳妇熬到当婆婆，就没了，有的是当上婆婆了，可自己的婆婆还在呢，还是不能做主。再说了，就算后面过得很幸福，可年轻的时候呢？人应该在人生最美好的时间里，过得最好。你说对吗？”

我竟无言以对。

世界上，得到和失去都是相对的。每样事物都有它存在的价值，每个人都有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人不可能拥有一切，更不可能拥有一切美好。你只能是，丢失了一些，得到一些，为了得到一些，再丢失一些。就看你这一生，最想要的是什么了。

就像蓉奶奶。

婆婆就像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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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来到你的生命里，就是为了找不痛快的。

世界上最辽阔的是海洋，最恐怖的是婆婆。在我心里，婆婆这两个字，远远比老虎要可怕得多。

第一次领教婆婆的厉害，是在我5岁那年。我刚从幼儿园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进去一看，妈妈跪在地上，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太太正一边抡开了膀子左右扇她的耳光，一边歇斯底里地大骂，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左邻右舍。我从没见过的奶奶，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后来长大了，我才听说，当初奶奶不同意爸妈结婚，爸妈偷偷私奔，来到北京，生下了我，就再也没有回去。奶奶打听到了他们的住址，就跑了过来。

从此，我们家的太平日子到了头。奶奶跟我们住在了一起，我们住的是小平房，她和我住一间，爸妈住一间。她要求我妈每天晚上给她倒洗脚水，每天早上给她倒尿盆，吃饭的时候先端给她，就算烫一点凉一点妈妈都会被骂，甚至被打。爸爸只要敢拦一下奶奶就会以死相胁，大骂爸爸不孝。从那天起，我们家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10年后，备受折磨的妈妈患上肺癌离世，临终前，身高一米六五的她竟然瘦到了60斤。我们送走妈妈回到家，奶奶竟然一点儿也不悲伤，反而高兴地说：“这个拐走我儿子的女人终于死了，这是报应。”那时候我只有15岁，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跟奶奶说过一句话，心里对“婆婆”这个词儿也充满了厌恶和憎恨。

大学一毕业，我的闺蜜如如就出嫁了。她的婆家非常有钱，住的是三层别墅，家里有好几辆奔驰、路虎之类的车。我们还在辛苦打拼，每月拿着两千多的实习工资，可如如却能像买瓶饮料一样地买LV包包，我们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呀。半年后，我到医院拿药，却看到如如神情憔悴、双眼浮肿、满脸是血地出现在医院里。如如看见我，禁不住泪流满面。她说她要跟老公离婚，因为那个婆婆实在是太可恶了。他们结婚之前，她害怕如如贪图他们家的钱，就逼着如如签婚前协议，表明离婚的话不要男方一分钱，如如签了。结婚后，她每天让如如吃剩饭，说为了表示她嫁过来，并不是为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什么的，可就算是家里的用人，平时也不吃剩饭的。她抱怨如如结婚后一直不怀孕，就请了一个巫师。巫师让如如大冷天的光着身子跪在院子里祈子，她差点没被冻僵。那天，如如因为贫血晕倒在楼梯边，婆婆立刻对她大扇耳光，还找来钢针刺她的人中，说她如果是装的就会受不了这个。我问：“你婆婆为什么这么恨你？”如如说：“一来，她嫌我出身不好，我家不是像他们一样的大富之家；二来，她寡居多年将儿子带大，好像有一种特别不正常的恋子情节，感觉媳妇嫁给儿子，就抢走了儿子。”

真是太可怕了。虽然我也已经开始谈恋爱，但是听到、看到的这些事情，让我感觉未来有个婆婆是那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男朋友为了消除我的顾虑，带我见了他妈妈。他妈妈是个知识分子，优雅美丽、谈吐得体，非常温婉大方、知书达理。有这样的一个婆婆，应该会有好日子过吧。

可是，没多久，这个观点就被颠覆了。

我的一个发小忽然离婚了。她已经有了孩子，老公特别爱她，婆婆对她也不错，我们亲眼看见她婆婆在院子里给她晾洗好的衣服，连内裤都给她洗了，她坐月子的时候，我们去她家，婆婆还给她擦脸、洗脚，感觉跟亲妈似的。可发小却说：“什么呀，你们知道什么叫笑里藏刀吗？她给我老公找了个媳妇儿，那女孩她爸爸是个厅长，可我老公非跟我结婚不可，放弃了大好前途。婆婆把这些账都算到我头上了，但她从来都不会在表面流露出来，说话和颜悦色，跟我说话都叫我的小名，每天辛苦劳作，做饭做菜给我吃，连内裤也给我洗。我刚开始还感激万分呢，觉得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婆婆，让她安度晚年。每天我下班回到家里，虽然很累，但我还是会跑到厨房抢着干活，可婆婆每次都说，去休息吧，乖，上了一天班了，多累啊。我觉得婆婆特别温柔、善解人意，有时候真给人一种亲妈的错觉，慢慢地就习惯了不再进厨房。可不久后，老公忽然不理我了。我跟他说话，他却黑着脸，晚上睡觉也背对着我，冷漠万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他他也不说。一个星期后，老公忽然摔了碗，大骂我说：‘你这个混账东西！我妈辛辛苦苦把我养大，现在还要侍候你！你这个懒婆娘，在家什么也不干！’

“我怀孕后，婆婆天天到我单位送饭，所有人都觉得她对我太好了，太贴心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被算计了。因为她每天给我送的都是我不爱吃的东西。但这样一来，所有人的嘴都被她堵住了，如果我再说她不好，只能说明我不知足。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坐月子的时候，婆婆特别殷勤，也是一日三餐地给我做吃的，可是谁也不知道她每天给我端来的东西都是凉的。她洗衣服的时候，故意把我的衣服挑出来放在一边，一直都放得有味儿了，再直接晾干拿来给我穿。我不穿，她就说，孩子，你不换衣服会馊的啊。大热天，她自己在外面吹着空调，却不给我开空调，说是会吹着骨头什么的。要知道，气温都快到40℃了。我哭了，问她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她说，她都是为了我好。我气得冲着她大喊，恰好老公回来了，看见这一幕，就骂我不孝敬老人。她劝儿子说：‘你别骂她，她现在在坐月子，哭多了对眼睛不好！’我真的无语了。可我无论说什么，老公都不相信我，因为他说他看到了他妈对我一点一滴的好，没有几个婆婆会这么好。我承认，我没那么多弯弯肠子跟他们去斗，人生苦短，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还不如潇洒一点，放弃一切，重新开始。无论她是想把我欺负走，让那个她满意的女人替代我，还是单纯地因为不喜欢我而这样对待我，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要过我自己的人生，不想跟不幸和痛苦纠结，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