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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1 / 3)

他走了,他的马车辚辚声消失后也过了挺长时间,可埃莉诺脑子里还是不断翻腾着许多完全不同的念头,让她感到压抑和悲哀,她甚至忘了该去看妹妹了。

半小时前还让她深恶痛绝的这个威洛比,尽管他有那么多罪孽,但她不由得因为他遭受的苦难对他产生了些许同情。一想到他从此再也不会跟她家交往,她心里一软,不免感到有点儿遗憾,可她很快便意识到,这种情感正是他希望的,以他的品性而论,她不该有这种情感。她感到,他对她的影响由于他当时所处的情况而加强了,不过,若理智分析,那些情况其实无足轻重。他让她产生好感还因为他的非凡魅力,他的开朗性情,他活泼可爱的风度,然而这些并不等于美德。他还爱着玛丽安,但是沉湎于这种感情甚至不能算是天真无知。可她当时却认为他是天真无知的,过了很长时间,她才感到他留下的印象渐渐淡化了。

她终于回到玛丽安身边时,见妹妹刚刚醒来。这一觉时间长,睡得很香甜,醒来精神大有恢复,这与她原先的希望一样。玛丽安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埃莉诺感到心情沉重。昔日的往事,目前的境遇,未来的前景,威洛比来访,玛丽安脱离危险,母亲即将到达,这一切让她情绪激动,毫无倦意,她真害怕无意间将心事透露给妹妹。好在她担心的时间没有多久。威洛比离开宅子没出半个钟头,她便听到另一阵车马声,她连忙下楼迎出去。她急于避免让母亲毫无必要地增加片刻的担心,急忙跑进门厅,赶到正门口时,母亲正好进门,她扶着母亲走进来。

他们驶近宅子时,达什伍德夫人就开始感到恐惧,几乎认定玛丽安已经不在人世了。她进门后一时说不出话,既不能询问女儿的病情,也没有问候埃莉诺。但是埃莉诺没等询问和问候,立刻说出情况,让大家放了心,也让大家欢喜。她母亲本来便容易冲动,听了这消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激动得就像刚才吓得不敢说话一样。埃莉诺和布兰登上校一边一个,扶着她走进客厅,她泪流满面还是说不出话来,抱住埃莉诺不放,还不时转过身握住布兰登上校的手,眼神里流露出感激,也让人看出,她相信他在与她们分享这幸福的时刻。他的确有同感,虽然没开口说话,但心中的幸福甚至比她还深沉。

达什伍德夫人镇定下来后,立刻要去看玛丽安,两分钟后便与她亲爱的孩子团聚在一起。长时间分别,又经历了不幸和危险,女儿比任何时候都更亲。埃莉诺见她们母女俩相见,心中十分喜悦,只是担心玛丽安激动得睡不成觉。但是,孩子处在危险期,达什伍德夫人还是能平静下来的,她甚至十分谨慎。玛丽安知道母亲就在身边,感到满意,她意识到自己身体虚弱,不适于交谈,见大家都保持着沉默,便欣然接受大家的照顾,保持着平静。达什伍德夫人坚持要照顾女儿一晚上,埃莉诺听从母亲的劝告上床去睡觉。尽管她一整夜没有合眼,又经历了许多个钟头的焦虑和疲惫,本来急需睡眠,可她心情十分烦躁,难以入睡。威洛比—— 她心中不由得称他作“可怜的威洛比”——不断出现在她的思绪中。她但愿没听他的那番辩白,此刻,她时而为自己过去对他太苛刻而自责,时而又觉得他罪不可赦。但是,她答应把他的话讲给妹妹听,这事儿却总是让她感到难过。她怕做这事儿,害怕对玛丽安产生的影响,怀疑玛丽安听到以后,是不是能与另一个人享受幸福生活,她一时甚至盼望威洛比成为鳏夫。后来她记起了布兰登上校,又责备自己,觉得他遭受的痛苦和他的坚定是他的情敌绝对不能相比的,因此应该得到妹妹的报答,她于是又绝对不希望威洛比太太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