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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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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解放军战士押着二十几个保安团俘虏从西边进了太平镇。不一会儿,看热闹的人就有了上百个。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从前往后挨个盯着俘虏看,看到一半,突然转身撒腿跑走了。

张世俊穿着孝衣神色黯然地往家里走。中原解放军已经占领桐柏县城,上级决定马上建立基层政权,张德威的葬礼只能从简。因为太平镇的周边局势不稳,张世杰只好让弟弟在家守灵,接送前来吊唁的人。他和赵九思在为太平镇建立基层政权忙碌着。

朱见真跟着张世俊走到张家门口:“真是对不住。我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我二哥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张世俊叫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爹死了!别跟着我!烦!”一个男子跑过来说道:“朱小姐,有人在抢你们家东西,你管不管?”朱见真问道:“是真的吗?”男子说道:“我骗你干什么?你快去看看吧。”

朱见真朝朱家大院方向跑去,钟梧桐背着枪过来了:“见真,你站住!那不叫抢,那是在分你们家的浮财。你要去拦,打死你都不用偿命。”张世俊疑惑地看着钟梧桐:“二嫂,你……”钟梧桐笑了笑:“告诉你们吧,我已经入了党,当家做主人了。”朱见真说道:“你本来就是主人……”钟梧桐自豪地说:“你不是党员,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见真,你要跟我们家世俊好,你就不能管你们家的事。我已经问了上级,你爹,你哥,都属于罪大恶极,叫我们逮住,肯定吃枪子儿。”张世俊忙问道:“二嫂。见真没事吧?”钟梧桐道:“这个问你大姐去,她是区委书记。大姐刚刚当了区委书记,你二哥也当了官,比大姐还大的官。”张世俊吃惊道:“大姐也是党员?”钟梧桐道:“是啊。赵先生发展她,大姐发展我。共产党就是这样一个发展一个,发展起来的。你二哥也是党员,老党员。见真,你们家可是一个党员都没有。”一个中年妇女跑过来:“小姐小姐,你快躲一躲吧,有人要杀你!”张世俊问道:“谁,谁要杀见真?”中年妇女说道:“仇人呗。去年,二少爷不是杀了几个共产党的伤兵吗?报应来了。柱子的媳妇已经把朱家砸了个稀巴烂。她拿着菜刀,要替柱子报仇。小姐,你快躲躲吧。三少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小姐吧。”张世俊把朱见真推到张家大门里:“别怕,你到我们家待着,别出来。我去看看。二嫂,咱们去看看。”

街西头,镇民们已经把俘虏们围住。一个战士说道:“乡亲们,乡亲们!请你们把路让开!”一个老头叫道:“别放过这些杂种,这些杀人凶手。”钟梧桐和张世俊挤了进来。镇民们开始往俘虏身上扔东西。钟梧桐叫道:“乡亲们,乡亲们,先别打!我是共产党,是咱们太平镇的妇女主任。你们说:谁是杀人凶手?”刚才跑走的小男孩拉着一个少妇挤进来,指着俘虏兵说道:“嫂子,他,还有他,去年杀了柱子哥。”老头叫道:“是他们,真是他们。”少妇从钟梧桐手中拿过枪,抬手就是两枪,把两个俘虏打死了。俘虏们吓得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两个押俘虏的战士夺走了少妇的枪。场面一时大乱。镇民们开始殴打俘虏兵。战士们大叫:“别打了,别打了!我们不能杀俘虏。”张世杰和赵九思冲进人群。赵九思掏出手枪朝天上开两枪:“住手!你们想干什么?刚才是谁开的枪?”少妇说道:“我开的。杀人偿命。你一个外地生意人管什么闲事!”张世杰说道:“他是豫南特委首长!这事真该他管。共产党不杀已经放下武器的俘虏,你知道吗?”朱见真也挤进了人群。钟梧桐拿回了枪。少妇说道:“我管他是什么手掌脚掌,我才不管什么共产党杀不杀俘虏?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张二少爷,你不配跟我说这些!我们家柱子跟你七八年,又跟你爹的干儿子参加了新四军。你说,眼睁睁看见朱国梁这个王八蛋要杀他,你这个东家都做了什么?你做的那叫人事吗?”钟梧桐不高兴了:“柱子家的,你说他们就说他们,扯我们家干什么!杀你们家柱子的是朱国梁。你可别香臭不分,乱咬人。”少妇擦擦眼泪,突然从人群里发现了朱见真。她一把从钟梧桐手里夺过枪,转身把枪指住朱见真的前胸。张世杰飞起一脚把枪踢飞,又把少妇扑倒了。枪响了,子弹打在房瓦上。少妇从地上爬起来:“我要杀了朱家的小婊子。”张世俊拉着朱见真,撒腿就跑。两个战士把少妇治住了。少妇大声道:“你等着,我一定杀了你。”张世杰把枪拣起来,走到钟梧桐面前,看看钟梧桐微微鼓起的腰身,问道:“从哪弄的枪?”钟梧桐说道:“发的,区里发的。把枪给我。你们把她放了吧。柱子确实是他们杀的。”张世杰叫道:“闭嘴!你懂什么?”钟梧桐看着张世杰叫道:“把枪给我。”

高连升带着两个兵骑马过来了。高连升喊道:“谁在开枪?谁在镇子里开枪?”看见赵九思和张世杰,翻身下马,给两个人敬礼:“首长好!二哥……二嫂……”赵九思问道:“你们旅也过来了?”高连升回答说:“过来了,在县城休整,听说干爹他……还没进镇,我就听到了枪声。”张世杰道:“连升,正好你穿着军装,你给他们讲讲,这些俘虏该不该杀。”高连升高声说道:“乡亲们,这些俘虏确实不能杀。确实是罪大恶极的俘虏,杀他,也要经过审判。任何个人,都没权杀俘虏。”

人群渐渐散开了。张世杰说道:“把他们带走吧。”刘金声跑过来,捣高连升一拳,“狗日的,野战军的营长可真神气。衣服都不一样。”赵九思问道:“连升,当团长了没有?”高连升道:“团参谋长。二哥,我去看看干爹。”“我妈在后院,你去看看她吧。从出事到现在,她没掉一颗眼泪。”张世杰拽住钟梧桐的胳膊,“跟我回去。”张若兰穿着孝服跑了出来,“连升哥,连升哥——”她扑过去和高连升拥抱在一起,眼睛里闪着泪花,“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前些天我们去找你,遇上土匪,差点死了。你是真的吗?”说完就“呜呜”地哭起来。刘金声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李玉洁已经在她和丈夫的卧室里待了三天了。确实,从她脸上看不出她的悲伤。张世俊一看有人要杀朱见真,真的害怕了,拉着朱见真回家跪在母亲面前。张世俊流着泪说:“娘,有人要杀见真。我也想为爹报仇……可是……救救她吧——”朱见真也哭着说:“伯母,我真的很爱世俊,要不是爱她,我真的想死……”李玉洁起身把朱见真扶起来:“起来吧,都起来吧。有我在,别怕。”朱见真擦着泪道:“伯母,对不起……”李玉洁说道:“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生逢乱世,老爷活了一个花甲还多,儿孙满堂,死也瞑目了。你的哥哥保的是蒋委员长,我的孩子信的是共产党,势同水火,这是没办法的事。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是各为其主。我不恨你大哥、二哥。改朝换代,哪有不流血的道理。”

张若兰跑进来喊道:“娘,你看谁回来了?”高连升跑进来跪下道:“干娘,我回来了。”刘金声也跟了进来。李玉洁说道:“快起来,你们共产党不兴这个,讲的是平等。瘦了,结实了。穿上军装,人模狗样的挺神气。”刘金声说道:“太太,连升挺争气,快当团长了,手下有一千多人呢!”高连升道:“别瞎说,我是团参谋长。”李玉洁开心的说:“团长、参谋长,我不稀罕,只要你们活蹦乱跳我就高兴。连升,去看看你娘吧,她的腿不好,天一冷,就出不了门。走,我带你去。”

几个人出了门,郭冰雪拉着张万隆过来了。李玉洁忙道:“雪姑娘,你也来了。开泰和宝宝呢?来了吗?”郭冰雪道:“开泰脱不开身,宝宝闹得很,都没来。我刚替他们给大伯磕了头。我这个二表哥,忒不是东西。他吓跑了,世杰成了共产党的大人物,小万隆回来更安全,我把他交给您了。”李玉洁朝郭冰雪作个揖,“多谢了。我们家几代人,这两年都烦扰过你们,虽说大恩不言谢,我还是要说句谢谢啦。”郭冰雪一连鞠了三个躬:“伯母您太客气了。”几个人正在后院说话,张世杰、赵九思、张若虹和钟梧桐都进来了。李玉洁道:“人都齐了,老头子也算走的不孤单。世杰,这天下还没一统,防变之心不可无。你爹不入土,总要分你们的心。我的意思是让他早点入土。明早埋人吧。”

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张德威下葬了。张若兰再也不想和高连升分开,葬完父亲,她就收拾了行李准备跟高连升到部队去。张世俊和朱见真也要去。张世俊追出来说道:“连升哥,你把我和见真带走吧。我们肯定不会给你脸上抹黑的。”朱见真也说道:“我们都读过大学,野战军肯定用得着我们。”张若兰也在一边帮腔,“连升哥,带他们去吧。”高连升说道:“世俊,朱小姐,实话说,我是真想把你们带走。”朱见真高兴得跳了起来,“太好了。世俊,快收拾东西。”高连升忙摆摆手,“别,别!有两个我惹不起的人,专门交待,不让我把你们俩带到部队。”张世俊问:“是谁?”高连升道:“咱们的二哥张世杰。”张若兰问:“为什么?”高连升道:“他没说,他对我向来只用下命令,从不解释。”朱见真问道:“还有一个是谁?”李玉洁进来说道:“我。我大儿子死了,二儿子交给共产党了,我身边总该留个儿子吧?”张若兰撇撇嘴:“重男轻女,封建。”“我不重男轻女,你愿意留在家?”李玉洁把一个首饰盒递给高连升,“这套首饰算是若兰的嫁妆,娘希望你们早点成亲。枪林弹雨的,我不放心。”张世俊说道:“娘,你太不公平了,连升哥不带我,我去找别的部队。”李玉洁说道:“就是怕你这么干,我才特意吩咐你二哥管着你。”张世俊急得哭起来,“娘——”

赵九思和张若虹一起走了进来。赵九思道:“挺热闹啊。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没到伤心处。是不是想当兵呀?”张若虹把手帕递过去,“擦擦!瞧你那点出息!只是不让你去部队,又不是不让你革命。县委、区委,都需要人,特别是你们这些文化人。”朱见真问道:“也需要我?”张若虹道:“当然。老赵,你给他们讲讲。”赵九思清清嗓子,“打仗,只是革命的手段,而不是革命的目的。革命的目的是什么?是建立新中国,实现共产主义。只要你跟你的家庭划清界限,你不但能参加革命工作,表现好了,还能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朱见真使劲点着头:“我一定好好表现。”张若虹说道:“好了,从今天起,世俊和见真都归我领导了。咱们这新解放区,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你们跟我走。连升,我不送你们了。好好打仗,争取早日建立新中国。”李玉洁意外地问道:“若虹,你还是个官?”赵九思说道:“大妈,你这个女儿很能干,她已经是太平镇区区委书记了。很快,太平镇都盛不下了……”张若虹白了赵九思一眼“行了,说这么多干吗?”李玉洁说道:“近朱的红,近墨的黑。若虹能有今天,全仰仗你赵先生。以后你也不用躲躲藏藏了,要常来呀。”

郭冰雪要回太白顶,赵九思和张世杰把她和四个随从送到淮河边上。赵九思掏出一封信递给郭冰雪:“我们希望你们早日下山。我和世杰的意见,上面都写了。什么是大势所趋,什么叫识实务者为俊杰,不用讲,开泰都明白。”郭冰雪说道:“我尽力说服他吧,争取早一点让他把队伍带过来。他的顾虑很多。”赵九思道:“有顾虑也正常。我们可以给他一些时间。”郭冰雪叹口气道:“他这个人既敏感,又固执,说服他吃回头草,不容易。”张世杰说道:“冰雪,这条路之外,都是死路。早走这条路,晚走这条路,结果不一样。”郭冰雪点点头,“我知道。”张世杰叮嘱道:“另外,不要考虑紫云的身份。你转告大哥,去年紫云就托我带话,希望他早一点再投共产党。”赵九思跟着说道:“紫云真的这么说过。请你和开泰老弟相信我们。”郭冰雪道:“我相信,你们说的什么话,我都相信。”张世杰道:“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必须告诉你们。凡是解放区,你们从现在起,最好不要涉足,免得产生误会。”

当天晚上,杨开泰在太白顶认真看了赵九思写给他的信:“中共豫南特委副书记赵九思,字写得不错。口气蛮大,好像这花花江山,已经姓共了。”郭冰雪叹道:“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态度。”杨开泰看了郭冰雪一眼说:“我说的是事实。没十年八年,共产党坐不了天下。再说,我妹妹是国军上校,招安难道不是一条金光大道吗?”郭冰雪道:“信不信由你。世杰说紫云让给你带个话……”杨开泰道:“让我早点投共产党。”郭冰雪道:“是的。”杨开泰笑了起来“张世杰真是用心良苦啊!为了共产党,他可真敢编!国民党军统是个什么组织,张世杰可能还不知道。对党国对蒋委员长没有绝对的忠诚,能进军统吗?”郭冰雪提醒他:“你别忘了,当年是谁从日本人手里救的紫云。”杨开泰道:“我没忘。我也没忘紫云那一年差点死在张世杰的枪口下。”郭冰雪道:“至少,赵先生和张世杰没有坑过你。向北几十里,就是共产党的天下。”杨开泰道:“向南几千里,天下都姓蒋。”郭冰雪看着杨开泰,摇摇头,“抬这种杠没意思。世杰还有一句话,让我告诉你……”杨开泰道:“警告我的人不要向北活动。”郭冰雪冷冷道:“行了。你是当家的,一切都由你做主。”杨开泰道:“我会考虑你的感受的。”“不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认了就是。”郭冰雪朝门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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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桐柏的土地,周银杏的心已经飞到了太白顶。几年过去,她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的大姑娘了。递交了到地方部队工作的申请后,周银杏决定先去太白顶看看。她脱下军装,换上一套从房东女主人那里借来的衣服,骑马到了太白顶山脚下。金贵一听说周银杏回来了,抄小路几乎是连滚带爬出现在银杏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已经熟透的银杏,咂着嘴道:“你还活着,真好!为啥不上山?大当家的前些天还在说起你。走,上山吧。”周银杏笑着用拳头擂擂金贵结实的胸部:“你也活着,不错啊!上山?太白顶上有母老虎,上去了,我一怕叫母老虎给吃了,二怕我把母老虎给杀了!”金贵惊道:“你,你回来干什么?”周银杏咯咯笑了一阵:“你说呢?你不知道我这个人记仇?我跟着共产党吃了这么多苦,为的不就是报个仇吗?金贵,放心吧,我不会动粗的。这次回桐柏,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废话不说了,我问你,你想不想跟我走,跟我参加解放军?不愿意?当了官了?对吧?做了几当家的?娶老婆了没有?”金贵嗫嚅道:“大当家的待我不薄,我现在是八当家的。老婆没有娶……我也看出来了,共产党已经成事了……你结婚了吗?”周银杏道:“是个忠臣,我没看错你。我没有结婚。”抬头看见一队人马从山上下来,“大哥来了,看看他舍不舍得把你给我。”

杨开泰下马冲到周银杏面前,仔仔细细看看周银杏,“长大了,长漂亮了,回来了,走,上山吧。”周银杏平静地说:“大哥,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我只想告诉你:我还活着。当然,我也想看看你活得怎么样。大哥,我在共产党那边混得还不错。”杨开泰讪讪地笑笑,“看得出来。稳重了,有主见了,像个大姑娘了。”周银杏道:“老毛病一样都没改,认死理儿,有仇必报。当然,有恩也必报。你是我的恩人,我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我欠金贵的,这回想补补,你能不能把他赏给我?手下没知根知底的人,干不成大事。”杨开泰想都没想,接道:“你身边有个自家兄弟,我也放心了。金贵,你跟银杏走吧。”“谢谢大哥!”周银杏朝杨开泰鞠了一躬,“大哥,你都看到了,天下马上就姓共了。你打鬼子那些事儿,我们都知道,共产党会把你当朋友的。你的麻烦也不小,麻烦就是你那个老婆,她是国民党参议员的女儿,国民党参议员可都是我们的敌人。大哥,要想跟我们合作,你必须放弃郭冰雪。后会有期。”说完上马带着金贵走了。

杨开泰回到山上,马上找到了郭冰雪,叮嘱道:“银杏跟着共军回来了,她对你……以后,你最好待在山上,出去走动,一定要带上十个八个人。”郭冰雪淡淡回一句:“不就是一死吗?多大个事儿。”

周银杏回到县城,就去催办调动的事。得到明确答复后,她骑马来到太平镇东边的山上看了看几年没见的太平镇。张世杰可不是好对付的,到他的地盘上工作,只有金贵这个帮手,做不出什么大事。正坐在大青石上乱想,一个黑脸军官骑着一匹枣红马过来了,看看周银杏的背影,又骑马绕到周银杏面前:“小周,真是你?”周银杏慢慢站起来,仔细看看黑脸:“黑大个儿,不,孟团长,你怎么会在这儿?”黑脸道:“不当团长了。”周银杏道:“该叫你孟师长了?”黑脸翻身下马,一瘸一拐走过来:“这条腿废了,没法打主力,当个屁师长。给了一个闲职,桐柏三分区副司令。”周银杏道:“还是高升了嘛。”孟副司令道:“算是吧。组织上考虑我人残了,人老了,安排我到地方工作,好让我找个媳妇。这是太平镇吧?”周银杏道:“是。”孟副司令道:“是个好地方。小周,去年那次我喝酒喝高了,这个……冒犯了你,你别往心里去。”周银杏马上想清了利害关系,笑道:“你不说,我早忘了。哪天我要是到了你手下工作,你可别给我穿小鞋。这一带我熟得很,我一定帮你找个好媳妇。”黑脸大笑起来:“我这个人,从来不给女同志穿小鞋。你这棵小白杨要是栽到我的一亩三分地里,你要风我给你风,要雨我给你雨。找媳妇的事儿,你可别给我降低标准,得比着你的小模样找。”两个人说笑着骑马回县城。一路上,周银杏把太平镇的情况都给孟副司令说了。孟副司令死死地记住了张世杰这个名字。

钟梧桐一直为不会打枪苦恼着,便在后院立了一个靶子,一有空就去后院练瞄准。她一练习,引得几个孩子都拿着木手枪站在她身边学样。张世杰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看见钟梧桐又和五六个孩子一起练瞄准,走过去没好气地说“够了!把枪交了,别干什么主任了,好好回来带孩子!六七个孩子没人管,整天放羊行吗?”钟梧桐小声回道:“谁说放羊了?我如今是党员,成了主人,手里没枪,怎么保卫胜利果实?”张世杰冷笑一声:“可笑!指望你们这些老娘们保卫胜利果实?别干了……”张若虹走了过来:“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有你这种老党员吗?梧桐是我们区委的干部,不归你管。梧桐,收拾收拾,跟我去小王庄。”钟梧桐朝张世杰笑笑:“我不会给你丢人的。”

张世杰气鼓鼓冲出大门口,差点撞上一匹正在门外晃悠的枣红马。枣红马受了惊,撂了蹶子,一个卫兵忙把马拉住,马背上的人这才没有摔下来。张世杰看没出事,继续朝前走,马上的人大叫道:“你给我站住!”张世杰转过身,上下打量穿着军装的黑脸大汉:“这马胆子也太小了吧!你是哪支部队的?”卫兵在一旁介绍道:“张同志,这是分区刚来的孟副司令。”张世杰看看孟副司令;“听说过。是负责搞土改的孟副司令,对吧。”孟副司令说道:“不错。你是哪位?”“我是张世杰,孟副司令,我还有急事,失陪了。”张世杰说着,匆匆走。孟副司令看着张世杰的背影,冷冷说道:“他就是张世杰?架子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