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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守樊城范天顺死节 战水陆张世杰设谋(1 / 3)

似道看罢,拍掌道:“这才消却我心头之恨也!巫忠说是喜事,大约就是这个。虽然不算喜事,却也可算得一桩快事了。”想罢,再看那第二张,上面是刻着:奉旨,权守鄂州张世杰,奏报大获胜仗一节,深堪嘉尚。张世杰着授为黄州、武定诸军都统制,仍责令相机进兵。钦此。

似道看罢,心中又是不快。想道:“樊城、襄阳的事已是隐过,这鄂州胜仗又何必奏闻呢?如今他授了都统制。倘使他得了此职,不去退援江州,岂不是白费了手脚么?”闷了半响,叫人去请梦炎来,同他商量,叫他再专人赍了伪诏旨,去催张世杰退援江州。梦炎只得依命而行去了。

看官,你道樊城、襄阳已经失守,鄂州系毗连之地,自当震动,何以反得了胜仗呢?原来樊城的守将是范天顺,手下有两员大将,一名牛富,一名王福,皆有万夫不当之勇。襄阳的守将是吕文焕,手下也有两员上将,一名黄顺,一名金奎,算来也是两条好汉。所以元朝的征南都元帅伯颜同了副元帅张弘范,带了精兵三十万,围住了樊城、襄阳两处已经四年,还攻打不下。

内中单表这张弘范,他本是大中华易州定兴人。从小就跟他父亲张柔,从金朝投降了蒙古。慢慢的他就忘记了自家是个中国人,却死心塌地的去事那蒙古的甚么成吉思,并且还要仇视自家的中国人。见了中国人,大有灭此朝食之概。这回挂了副元帅的印,跟着伯颜来寇襄阳,围了许久,攻打不下。那时帐下有个行军参谋,叫做董文炳,本是中国真定槀城人。他父亲董俊,曾事金朝,后来也降了蒙古。文炳从小就有许多小智计,此时拜了行军参谋,来寇中国。当下文炳见久围襄阳不下,因上帐献计,请分兵去围樊城,以破其犄角之势,所以张弘范带领一半兵马去围樊城,却也是日久无功。

那天恼了张弘范,亲自率兵来攻城。城中守将范天顺,也在城楼指挥兵士竭力守护。弘范督率众兵,叠架云梯火炮,向前攻打。城上擂木矢石打下,无法可以近城。弘范见城上守御有方,乃用马鞭一挥,约退兵士一箭之地,纵辔向前,扬鞭指范天顺道:“将军苦守此城,已近四年,心力俱竭,徒然劳兵费饷,终久有何用处?而且南朝奸臣当道,宗庙社稷旦夕不保。今我朝分兵南下,倘一旦临安有失,宋室君后尚当投降,那时将军苦守此城,为的是甚事来吃?莫非那时还替宋家出力么!古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何不及早投降?当不失封侯之位。我爱将军智勇兼备,所以特来相劝。将军切勿执迷不悟。”

范天顺大怒道:“有日援兵一到,我要生擒你这忘宗背祖的东西!剖你心肝出来,看看是个甚么样儿。你也不想想,你出身的易州地方,本是中朝土地。你便是中朝的臣民,不在中朝建功立业,反投到那腥膻骚臭的鞑子地方去,却来此处耀武扬威。”话犹未了,恼了旁边大将牛富,厉声大叫道:“将军且不必同这忘背根本的奴才说话,待我射死这奴才,再出城去杀鞑子。”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声“着”,弓弦响处,一箭正射中弘范左臂,险些儿翻身落马。左右飞速上前,救回本阵。正待退兵,忽然樊城城门大开,牛富率领五百敢死之士杀将出来。北兵见主帅受伤,无心恋战,阵脚先乱,被牛富冲入阵中,左冲右突,北兵且战且走。牛富终恐寡众不敌,追杀一阵,也自收兵。

张弘范败退三十里立下寨栅,叫了医官来,拔出箭头,敷上伤药,在营中养伤。一连数日,未曾出战。忽报元主差官送红袍大将军来,弘范大喜,忙教请入。看官,你道这红袍大将军是个人么?非也。这是他从西域得来的一尊大炮。这等炮虽比不得近日的“阿姆斯脱郎”“克虏伯”,然而在当日火器未曾十分发明的时代,也要算他是数一数二的利器了,所以元主得了他十分欢喜,给他一个封号,叫做红袍大将军。因为不用他的时候,便将一个大红缎的罩子将他罩住,所以有此美名。

当下张弘范得了这件宝货,不胜之喜,即刻传令众士兵:“今夜进兵,务要攻下樊城。”众兵得令,是晚晡时,饱餐一顿,奋勇向前来至城下,正是二鼓向尽。弘范传令攻城。范天顺仍在城头上往来巡梭,忽听得元军中天崩地塌的轰了一声,只见半空中碗大的一个透红弹子向城上飞来,恰打在一个城垛上。“匉訇”一声,城垛已倒。天顺急令兵士搬运砖石,前来修补堵塞。又传令四门多备砖石,以便随时修堵。方才元军中所放的是红衣大炮,须要格外小心。传令未毕,又听得一声震响,这个弹子却从城头上飞过,堕落城内。霎时间城中百姓大乱起来。不到一刻,接二连三的又是四五炮,弹子却都打入城中。弹子落处,登时火起。一时男女老幼呼号奔走,闹得火光烛天,毒烟迷目,鸡飞狗走,鬼哭神号。天顺此时只顾得守城,也不能理会此事。怎禁得一个个的弹子打来,莫说是砖石等料不能堵塞,眼见得就是铜墙铁壁,只怕也要洞穿的了。正在往来巡梭时,忽然又是地动天惊的一声,木石横飞,火光四射,东北隅上已崩了四五丈的城墙。天顺急驰马前去察看,只见元兵一拥而入。天顺回顾左右,只有十余个从人,正欲杀将过去,元兵已杀上城来。天顺料敌不过,勒马返奔。奔至城楼前下马入内,见壁上挂着一柄龙泉宝剑,遂拔了下来,握在手上,叹道:“我范天顺生为大宋之人,死当为大宋之鬼。我这样一个干净身体,岂可死在那骚鞑子之手!莫若就此了我之事罢!”说毕,举起宝剑,向咽喉上一割。一点忠魂,已上达云霄,与日月争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