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立上来的时候,见我独自坐在床上闷闷落泪,他默默来到我边上坐下,我胡乱拭去泪水,以从容面目对他,他默默看了我良久后,开口:“是我,逼阿荷这样做的。”
“我一直都知道阿荷是你的人。”
“阿荷一直都忠心于你。”他道:“她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走,执意要将我的计划告诉你,我承诺帮她赎回卖身契,她也不答应,最后我只能逼迫她,不做,她就永远留在沈府,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你……她也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阿荷害怕再也见不到我。刚才隐去的泪水再一次泛了出来,阿立用衣袖擦去我的泪水,低声道:“阿玉,不要走,留下来。”
我有些诧异,但随即猜到,他房间就在隔壁,那晚他肯定听到了我与张子潼的对话了。
“可我父母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不回去,谁照顾他们。”
“这里也有你的父母,他们也只有你一个女儿。”
我想起阿娘的泪眼,泪水溢出眼角,心中的天平开始摇摆,他见我面露犹豫。他又道:“这里还有阿明,阿荷,阿豪,婉言,青禾……还有我。”
我心头一震,阿立是要留在这里?他双眼泛着晶莹的泪花,带着希冀凝视我:“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
“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他眼中的希冀像香火燃过后一般灰暗冷烬,两行清泪在他脸上悄然落下:“可是我害怕,我害怕我不够好,不如周雨辰优秀,你会选择他,抛弃我。”
他头埋我肩上,低泣呢喃重复着:“不要走……”
我拥着他双肩,心里悲痛欲绝,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很在乎,我无法抛弃他们回到原来的世界,可是若我不回去,我老爸老妈怎么办,谁照顾他们。忽然他猛一抬头,用力拽下自己的一束青丝。我大惊:“你在干什么。”
“阿娘说过,将青丝缠在心爱的人的无名指上,就能和心爱的人永不分离。”
阿立颤栗着双手忙乱的将他的秀发缠在我右手无名指上,我失声大哭,他握着我的手:“缠好了,这样我们就能永不分离了。”
我已哭的泣不成声,他道:“你会留下来的,对不对。”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哭,他伸着颤抖的双手抓着我的双肩,声音因哭泣变得沙哑:“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留下来,还有什么……”
忽然他手捂着胸口,神情微曲,皱紧眉头,口中猛然吐出一摊鲜血,那血溅在我的衣袍上,我吓得大惊失色,大喊他的名字,他含着眼泪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沙哑的低咛声,然后眼睛一闭,晕倒在我怀里。
阿福最先冲进房间,随后是阿荷,他们看见我衣袍上的鲜血,又见怀中不省人事的阿立,吓得顿时愣在原地。我哭着大喊:“快去叫大夫。”
阿福才回过神,立即向外跑去,我扶着阿立躺下,用衣袖擦去他唇角上的鲜血。阿爹和阿明很快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忙问我怎么回事。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能说。我不能告诉阿爹我要离开的事,那阿爹恐怕也会和阿立一样。我只是握着阿立的手默默落泪,一言不发。阿爹知道我的脾气,不想说话,再怎么问我都不会说,也就不再追问什么。
很快阿福叫来大夫,大夫给阿立把了脉,诊断他因伤心过度,导致气血攻心,恐怕有生命之忧。
我脑袋一震,差点晕厥过去,是阿荷扶住了我。阿爹脸色很难看,阿福双脚腿软直接跪在床前,双手趴在床边啜泣。
没想到我的离开会让阿立如此伤心,以至于危及他的生命。他不能死,我不要他死。我哭着求大夫救救他,大夫面上为难,阿爹明白他对我有多重要,而且他是张知府的儿子,他有事阿爹无法跟张知府交代。
阿爹对大夫道:“大夫医术高明,请竭尽全力,用最好的药材救我小婿一命。”说完,给了大夫五十两银子。大夫点点头,接过银子和管家出了房间。
阿爹担心我有伤在身,这样哭下去会哭坏身子,让阿荷带我下去休息。我拒绝离开,我要守着阿立。阿立一直昏迷不醒,我守了他一天一夜,最后我也昏了过去。
张家三兄姐弟,顾凌一,阿豪他们都来了,我的别院第一次挤了这么多人。阿豪他们知道了阿立并不是我亲兄长这事。我也知道了婉言和张子儒相爱了,我为婉言感到开心,但也为阿豪感到遗憾。阿豪从小到大一直喜欢婉言,可我知道婉言心仪温文尔雅的男子,婉言和阿豪总归是不合适。阿豪为竹海的事向我道歉,我现在不想追究这事,只希望阿立能好起来。
阿立昏迷了三天,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已经到了滴水不沾的地步,连汤药都是撬开牙关一点一点的喂进去。所有人都在劝慰我,他们的语气里对我满是怜惜,连大夫也觉得阿立可能熬不下去了。
我并没有哭,也不难过。反而这时倒是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