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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苍白背后的政治与权力(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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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和远东化妆史中有很长一段时间,流行趋势大体都围绕着一个主题:雪白的肌肤。目不暇接的面霜、香膏和化妆品的使用都是为了美白肌肤,甚至是完全改变原来的肤色。

美白这个话题谈起来不免敏感,但皮肤美白术在世界某些区域已盛行千年。从古希腊以铅制成的铅白,到放血美白法,再到臭名昭著的“威尼斯白粉”(在 16 世纪的戏剧中的贵族脸上可以看到这种白色粉末),美白术的方法各异,产生的文化背景不同,但都是为了合乎某种审美、文化和社会的理想标准。这诸多方法中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它们都极其危险——对人类皮肤和整体健康皆有损害。

如今,当你穿过大城市百货商店中的化妆品货架时,会被那一排排令人眼花缭乱的化妆品所震撼:它们无一例外都向消费者保证,不论你的肤色和种族如何,都能还你更加透亮白皙的肌肤。把水蛭放在耳后来治病在如今会被视为江湖骗术,但我们却不得不思考现代美白化妆品与诸多美白古法之间的紧密联系。或许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探寻美白的欲望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随着时间改变的。

有趣的是,古希腊和古代中国这两个文明毫不知晓对方的存在,但其各自的居民都会使用含铅的化妆品进行美白,甚至连首选这类化妆品来美白的想法也如出一辙。肤色固然和种族有关,但我们常常会忽略它与性别之间的密切联系。各个种族中,女性的肤色比男性浅,因为女性体内的血红蛋白(血液中的红色素)和黑色素(皮肤和头发中的棕色色素)更少。进化心理学家南茜·埃特考夫注意到,男孩和女孩肤色的差异到青春期时才会显现,并且,“此后,女性在生理周期的排卵期时的肤色比非排卵期时更浅”。由此,她提出“肤色是生育能力的象征”这一观点。南希还发现,在首次分娩后,“女性的头发和皮肤的颜色会永久地变深,青春少女的肤色将被永远地改变”。因此,浅色(或者颜色更淡)的皮肤是年轻的象征,也是女性未分娩的标志。虽然现在看来,这样的观念颇为过时,但在过去普遍受到追捧。

当然,“象征生育能力”不足以解释白皙的肤色受到长时间追捧的全部原因。在日光浴成为时尚之前,没有留下日照印记的皮肤直接象征着社会地位,对于女性而言更是如此。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女性无外乎被禁闭在家,与外界隔绝。对光洁如雪的肌肤的渴求可以追溯到半传奇的特洛伊战争之前,《荷马史诗》中就有所表现,诗中赞美女神赫拉拥有“洁白如雪的玉臂”。

古希腊文化的黄金时期,特别是雅典城邦留存下来的更多证据,让我们得以还原古希腊女性使用的化妆品,了解当时使用化妆品的社会惯例。我们都知道,上层社会的女性拥有洁白或苍白的肤色,因为她们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中,避开了会晒黑皮肤的太阳。古希腊人用铅白来美白皮肤,希腊哲学家和化学观察家泰奥弗拉斯托斯(Theophrastus)在他的专著《论石》(On Stones)中这样描写:

把铅放在盛浓醋的陶器中,经过 10 天左右,铅上就会布满一层厚厚的锈。这时,他们会打开器皿,把锈刮下来。之后他们把铅重新放入醋中,重复“生锈-刮锈”的步骤,直到铅全部变成锈为止。把刮下来的锈研成粉末,加入水中长时间熬煮。最后,容器底部的沉积物就是铅白。

最后的成品就会被用作美白肌肤的粉底,考古发掘也证实了这一点。考古学家在古希腊富裕女性的坟墓中找到的带盖瓶里留有铅白的痕迹。

对于负担得起的人来说,用一层铅白来改变自己的肤色听起来似乎可以接受,但在突显苍白肤色和打扮成高级妓女之间似乎有明确的界限。色诺芬《经济论》一书中的妻子因为化妆掩盖了真实容颜而遭到责备:“苏格拉底,我有一天注意到她的脸上化了妆:她使劲在脸上涂了铅白,就是为了看起来比原来更白。”

按照常理,我们应该问一问,古希腊人为什么选择铅来美白皮肤?在研究这个时代和含铅粉底时,我欣喜地发现雅典城邦之所以能够如此富足,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劳里昂(Laurion)矿区。这个位于雅典附近的矿区出产大量的银——据称,公元前 5 世纪时的产量已经达到了 1 万吨——丢弃的副产品就是堆成山的铅白颜料(铅在很久以后才被开采)。在我看来,铅能够成为雅典美白化妆品中的主要原料,和城邦邻近银矿并非巧合。

有这样一些希腊女性,化妆品似乎和她们的生活毫无关系:她们来自斯巴达城邦,这个以战争为导向的社会认为武力高于一切,并赋予女性与其他希腊女性不同的权利。斯巴达城邦的女孩们接受了正规的教育,这一点与众不同。她们虽然不能参加工作或是赚取金钱,但是被允许拥有和继承土地(不像绝大多数希腊女性需要嫁给父系亲属中健在的、最年长的男性继承人来继承土地——即使这些男性继承人已有家室)。此外,良好的体魄对斯巴达的男孩和女孩都非常重要,这就意味着他们要锻炼、赛跑和驾驶马车。简而言之,他们花在室外的时间比雅典人要多得多,他们的皮肤也因此被阳光晒成深褐色,看起来很不一样。希腊作家和历史学家普鲁塔克(Plutarch)曾记载,斯巴达的法律制定者莱克格斯(Lycurgus)宣布使用化妆品为不合法的行为,这表示斯巴达人对美丽的标准很可能与当时其他希腊人的看法有很大的出入。

古希腊诗人欧布洛斯(Eubulus)在喜剧《卖花环的女摊贩》(Stephanopoles)中,把略施粉黛的妻子和浓妆艳抹的高级妓女做了比较(“神啊,她们都没有涂铅白”)。从当时文学作品的记载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使用铅白以少为妙。虽然这些白色的粉末和膏体是相当有效的防晒霜,但它们的毒性也非常强,长期使用不仅不会实现美白的初衷,还会让皮肤看起来枯槁和苍老。

欧文·佩恩于 1964 年为 VOGUE 美国版拍摄的日本艺伎化妆图解,体现了亚洲化妆艺术在 20 世纪下半叶日渐受到人们关注,这种关注一直持续到今天。 摄影:Irving Penn;版权所有:Condé Nast,Vogue,1964 年 12 月

肌肤透亮白皙是古罗马女性完美形象的关键。和研究胭脂的历史时一样,我们发现,大量关于化妆品的纸质资料都被保存下来,虽然它们的作者也同样是男性。奥维德在《爱的艺术》中指导读者进行肌肤护理和使用化妆品,以下就是一款无毒美白产品的配方。

经过充足的睡眠,你纤弱的肢体再次充满活力。现在,就请跟着我学习赋予肌肤炫目白皙色泽的方法。选取从利比亚的田野运到本地的大麦,去掉麦秆和外壳。取两磅去壳的大麦和同等重量的野豌豆,加入 10 颗鸡蛋,搅拌后风干。之后,把晾干的混合物放在磨石之下慢慢碾磨。细细研磨健壮雄鹿头上脱落的第一对鹿角,取 1/6 磅。将混合物粉末和鹿角粉末混合起来,经过碾碎研磨制成细腻的粉末,用长筛子过筛。再加入 12 个剥除外衣的水仙花球,置于大理石研钵中用力捣碎。还应该加入 2 盎司胶质和托斯卡纳野小麦,以及 18 盎司蜂蜜。任何一位女性,只要将本品涂抹在脸上,其皮肤将会比镜子更光亮。

中国唐代永泰公主李仙蕙陵寝壁画中的宫廷女性。虽然铅白在隋朝一度不再流行,但却受到了唐代宫廷女性的喜爱。

奥维德的建议基本合理,但是其他作家更倾向于强调化妆品的“虚伪”。罗马的讽刺作家们忍不住要向荒谬、来自异域又令人生厌的成分开炮,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当属名为“鳄鱼粪”的美白产品,它在多位作家的笔下也被屡次提及。正是因为男性作家在声讨化妆品的使用时多次提及它,我们才对其有所了解。但是,老普林尼也曾经形容过这种“鳄鱼粪”,按照他的解释,陆生鳄鱼以草本植物和鲜花为生,所以它的肠道散发出“令人愉悦的芳香”,其粪便可以用来制造美白化妆品。他建议把鳄鱼粪和淀粉、白垩或是欧椋鸟的风干粪便混合,让肌肤变白变亮。罗马的女性确实可能把各种爬行动物的排泄物用于面部美容,但是,现代的历史学家怀疑“鳄鱼粪”实际上只是产于埃塞俄比亚的一种高岭土的俗名。古罗马人认为尼罗河起源于埃塞俄比亚,因大量鳄鱼在河中繁衍生息而闻名。

说起和苍白或白皙的皮肤有历史渊源的文明时,你一定会想到东亚——尤其是日本,日本艺伎的白粉妆已经成为众人皆知的民族身份了。在东亚,对白皙或是苍白皮肤的追捧由来已久,古代的中国是首个尝试美白肌肤的文明之一:根据记载,中国人将稻米细细研磨成米粉,制成了第一款肌肤美白产品——米做的粉底,天然无害,成为中国和日本女性的化妆品。

珍珠粉被认为可以加速皮肤伤口愈合。武则天不仅内服珍珠粉,也用它敷脸,来亮白肌肤。

同样,铅白能有效美白的功能也被发现,但想找到古代中国首次在化妆品中使用铅的准确时间比较困难。一些资料推测,中国人从远古时期就开始使用铅白,最早可以追溯到商代(公元前 1600—公元前 1046 年)。做出这样判断的部分原因是文学作品中曾暗指粉底是用煅烧后的铅制成的;另一部分是,可能古代中国在开始冶炼铅的时候,即从矿石中分离铅的过程中,就开始制造含铅颜料了。

铅白的生产方式是将铅块浸泡在浓醋之中,在铅块生锈后刮掉铅锈,再把铅块投入醋中浸泡,一直重复该过程,直到铅块都变成铅锈,这样的方法与古希腊和之后古罗马使用的方法极其相似。在此后将近 350 年中,铅白一直很流行,至少在可以买到铅白的上层社会女性中是这样。由于隋朝的皇后并不使用铅白,铅白在隋朝暂时失去了女性的青睐,但到了唐代再度流行起来。随着晚唐时期的贸易发展,铅白被传播到日本,成为日本宫廷女性的化妆品,而到 16 世纪末成为所有女性都能买到的产品。

近年来重新兴起的珍珠粉起源于公元 320 年。从名字中不难看出,它由碾碎的珍珠制成,最早作为中药治疗各种疾病,之后才成为颇受大众欢迎的美白产品。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女性统治者武则天(公元 624—705 年)因为珍珠粉有亮白美容的功效,定时内服珍珠粉,并在脸上涂抹珍珠膏。她以 65 岁的高龄登基时,依然拥有传奇的美貌,皮肤也被传为“像年轻女性那样容光焕发”。中国医药古籍《本草纲目》曾记载,珍珠可以帮助皮肤生长和愈合、减少晒后损伤和淡化老年斑。最新的科学研究也证实了上述功效,研究发现,珍珠实际上可以刺激皮肤的成纤维细胞,帮助胶原蛋白再生,让肌肤更加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