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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总是惆怅的(1 / 1)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

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菩萨蛮·红楼别夜堪惆怅》韦庄

韦庄生活在唐帝国由衰弱到灭亡、五代十国分裂的年代。因此,他一生颠沛流离,几乎没有过过安定的生活。黄巢攻破长安,他从此逃往南方,四处流浪。经历了许多磨难和挫折,一直到59岁,才开始逐渐稳定下来。

这首《菩萨蛮》词,写于词人当初流落在江南一带之时,战事使他与妻子分离,彼此不得相见,韦庄的内心饱受相思之苦。在极度苦闷之时,一个词人也无别的事情能做、可做,唯有写下诗词排遣相思之苦。

只身流落在江南,韦庄每每最怀念的,必定是自己的妻子,想当年那个夜晚,美丽的妻子和自己在红楼分别(这里的红楼指女子住处。根据我国近代史上著名的女建筑学家林徽因所著文章介绍,因中国唐代建筑的外观通常会在木构部分一律刷红,所以唐代有很多的红楼)。当时,闺阁里的烛灯正缓缓地燃烧着,使闺阁散发出一阵阵香气,而闺房中的流苏帐半卷半掩,充分表明女子与良人难舍难分的心迹。

这样一个气氛美好的夜晚,原本应当郎情妾意,一对有情人互相诉尽衷肠,可却因为即将别离,致使整个环境变得异常地伤感。自古以来,很多美好的爱情故事就是发生在这样的情景里,红楼、香灯、流苏帐,这是多么温馨旖旎的一幅画面,可是这一切在诗人眼中却变成了“堪惆怅”。只要一想到明天就要与心爱的女子分别,心中便愈觉伤感。越是美好的场景,越容易使人难过,此次别离不知下次将何时才会相见,每每想起,怎能叫人不感到惆怅呢?

既然离别是不可更改的事实,那么两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紧紧地抱住对方,好让彼此之间的温存再多拥有一点。可是时光无情,到最后总还是一别。在这里,词人用一句话将两人之间这种依依惜别的情愫,刻画得细腻、完整,使人印象深刻。

偏偏在这离别时分,心中无限感伤的人儿又听到了琵琶弦上弹出莺啼般的动听声音,大千世界,可弹奏的乐器是如此之多,为什么词人在这里偏偏要写琵琶语呢?以往我们曾读白居易《琵琶行》:“间关莺语花底滑。”甚至晏几道词:“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从这里可以得知,在世间众多的乐器中,唯有琵琶能够准确、清晰地传达出内心深处想要表达的情感。可知,在即将离别之际,女子同良人的心情竟是一般,在难舍难分之际,故而弹奏了一曲琵琶,用以表达自己的相思之情。

这用心弹奏的琵琶声美妙得就像树上的黄莺鸟那清脆的叫声一般,似乎每一声都在向良人倾吐心声:你一定要早点回来,一定要早点和我团聚啊。我在家里会一直等着你。我愿做你心头的一朵花。这花,既形容美人拥有美好的容颜,也形容时光短暂,青春容易逝去——这样一看,不忍离别之意显得更加直白、深刻。

痴心的人儿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相互告别,最后女子想要告诉良人的话是:“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温庭筠是花间派中成就颇高的人,而韦庄的贡献相较于他,并不次之,因此两人被人并称为“温韦”。此二人在词作的内容上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所写的内容不过是男欢女爱、离愁别恨。只不过在用途上,两者之间还是有些许差别:温庭筠所写的词作大部分都是供歌伎演唱,因此个性不太独特、鲜明,而韦庄所写的词则大多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用作感情的抒发,比如《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等五首就是学习白居易《忆江南》的写法,按照自己在江南的所见、所闻,与自己在战乱年代所饱受的相思之苦极好地融合在一起,因此写出的词作容易使人产生共鸣,读起来也感觉贴近生活。

在文字风格上,两人的词作也有明显的差别:温庭筠的词追求浓艳华美,而韦庄则总是使用清新、流畅的白描笔调,因此呈现出来的感情总是稍显真挚、深沉,令人感觉亲切。

而且,韦庄的一些词深受民间词的影响,写得比较直接决绝。比如上一首《思帝乡》“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在营造出一种女子率真的气势时,其实也营造了一种深度的忧伤、担忧,因此许昂霄《词综偶评》这样评价韦庄写的词,“语淡而悲,不堪多读”。

总之,这首词是韦庄对自己曾有过的一段艳情生活的回忆,是一幅夜阑泣别的凝重画卷。红楼、香帷、香灯、琵琶以及那位哭到泪眼朦胧的美人儿,这一切的一切,不知是否已成为韦庄日后漂泊感到孤苦无依时的唯一一点温暖?但不管如何,都应记得,当时离别,也是深情拳拳。

只是不知道,那如花似玉的人儿,可还在等她心上的良人吗?却也不知,这位良人是否真的能够回到她的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