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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生孩子的人(1 / 3)

受访者:女性职业生涯咨询师朝生容子

为缓和少子老龄化持续加速发展的影响以及维持国家发展活力,日本举国上下都在为“建设支持育儿型社会”努力着。日本政府为实现零待机儿童(1)、幼儿教育无偿化以及支援不孕不育症治疗等相继出台了多项扶持政策,与此同时,企业也为“完善育儿职工工作环境”不遗余力。

不过,在“育儿至上主义”的浓浓气息包围着整个日本的氛围中,有那么一群人似乎体会到了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他们就是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没能)生孩子的人们。“育儿很了不起”“没有孩子很可怜”——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下,他们不禁同感“自己人生的不幸”,从而陷入了无尽的苦恼之中,据说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

没有孩子之人的人生结局真的是不幸的吗?

—— 虽然与很久以前相比,日本社会对各种活法的包容度已经开放了许多,但是依然感觉,类似于“不生孩子不正常”“没有孩子很可怜”这样的思想深深残留的人也还有很多。

朝生:与年轻时的预想不同,我踏上了一条没有孩子的人生之路。为了思考“未来的人生该如何度过”,我在Facebook上开设并运营了“无孩人生思考会”。虽然运营得比较简单,却意外收获了大量粉丝,从留言的情况来看,我感觉“有了孩子的人生才是幸福的”这样一种价值观依然是根深蒂固的。

没有孩子的人难道属于“多样性的范围之外”?

朝生:我时常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场合,迎面撞上“有孩子乃理所当然”的价值观。2015年,我参加了某团体主办的以“多样性”为主题的研讨会,不过,该研讨会其实是“支援有孩女性的集会”。

主办方最后进行总结发言时说:“我们今后将继续发扬多样性精神,努力为拥有孩子的女性朋友提供帮助。”虽然我也认为这一表态很了不起,但是一想到“没有孩子的女性竟都被排除在外了”,心里难免就有些不是滋味。“多样性本来不就是无论有孩子的人还是没孩子的人都能够彼此包容、彼此认可的一种精神吗?”

——原来如此。

朝生:没有孩子的原因因人而异,不过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种类型:不想要孩子的人;不是不想要,但最终没有生孩子的人;想要孩子,也努力接受了不孕不育治疗,但还是没能生出孩子的人。我属于第二种与第三种类型的混合型。

在最后一种类型的人群中,在终止治疗时苦恼不堪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因为医疗技术的发展,反而成了加重苦恼的助推器。每当一些女性在治疗失败后想要放弃的时候,却总被婆婆劝说要不要试试某种新方法,从而进退两难,苦恼不已。生不生孩子,明明是夫妻两个人的问题,可是现实中,生孩子的压力却常常集中在女方身上。

——也许是这样的。

朝生:此外,我还听说有些自愿选择做丁克的女性,因为常被身边的人逼问“为什么不生孩子”,从而故意回答说“自己接受了不孕治疗,可是不管用”。在她们看来,如果假装“自己是一个可怜人”,或许身边人的“逼问”能够减少一些。

——在现如今的社会环境下,即便有意坦诚说出“自己不想要孩子的理由”,恐怕也很难如愿,最后不是演变为与不同意见者的争论,就是演变为现场版的说教。

朝生: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影响到了人们对于是否应该怀孕生子的观念。在《男女雇用机会均等法》(1986年颁布实施)颁布以前,女性生育后通常会辞掉工作、回归家庭、专心抚养孩子。但是,对于企业开始实施育儿假后步入职场的年轻人而言,“实现工作与育儿的两立已经逐渐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处于过渡时期的均等法一代及其后一代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虽然当时的日本社会首度出现了鼓励女性生育后走入职场的声音,但是因为育儿假并未普及,以至于许多女性都必须在工作与孩子之间做出艰难选择。于是,有些人不得已选择了“不要孩子的人生”。与其他年代的人相比,他们或许体会到了更多过渡时期所特有的无力感。

——是那种被婆婆热切盼望抱孙子,被后辈以不可思议的目光质问“为什么不生孩子”的无力感吗?我听说每当休育儿假的女职工带着孩子来到公司时,那些没有孩子的女职工便会觉得很没面子。

朝生:这是相互影响的事情,主要取决于个人的承受能力了。在我看来,没有孩子的女性会在不知不觉中给有孩子的女性带来压力,有时还会伤害到她们 。在我接受不孕治疗的时候,有位因照顾孩子而辞掉工作的朋友对我说:“你真幸运,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听到这句话后,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另一方面,当我还在公司上班的时候,有一次,我与一位必须要去幼儿园接孩子的同事商量傍晚开会的事情。当时,我一不留神,说了一句:“哎呀,我忘了需要您参加的会议是不能安排在傍晚的”。虽然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无他意,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她或许会因此认为“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