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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答茨木问(1 / 3)

1.有一句古话说:“三岁看大。”意思是说,一个人长大后会有什么造化,三岁时就可以看出来了。请问你对自己在三岁时的情形有些什么记忆或听闻?是否当年就显示出了异于常人的禀赋?

说到“三岁看大”,想到早前阅读过的一期《读书》杂志。杂志封二设置有关《世说新语》的诗话与漫画栏目,由陈四益和丁聪两位先生合作。记得那一期讲的便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不由让人遗憾,若伤仲永。我以为人的造化最好不要一步到位,它也要符合事物的循序渐进。我相信温和的力量,如同植物承雨露阳光,而非急风骤雨。造化弄人,它可是一目了然,但不应是一目尽然,“三岁看大”未免武断。至于我的三岁时候的情形,自己无论如何也无零星记忆。但听长辈说,爱把小时的我的头发扎起来,两根小发辫,像小女娃。他们说,看上去,就是小女娃。现在我已经泯然常人,蓄须而非蓄发,看上去,该是怎样就是怎样。也会怅然若有所失,毕竟,能如女娃般灵气,也是幸事。至于禀赋,谁晓得。我能知道的是,自己就一凡人,有颗平常心。

2.你是如何写起诗来的呢?当时写完最后一行,你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写诗是自然的事。依稀记得小时候课堂上背诵诗文,也练对子,“天对地,海对空。”接着我就不知所以地写些合平仄的旧体诗。可能是对古诗相对熟悉,似乎出口就很合着这节奏。那还是在初中的暑假,我哥看到了,问:“这是你写的么?”我当时写下了莫名其妙的文字,便觉得愉悦,仿佛自己一不小心回到了前朝,仿佛自己是古人。我也确是个怀旧,甚至怀古的人。

3.你的父母中,谁对你的影响最大?说说看。

我的母亲对我的影响最大。她是最爱我的人,而我对这爱的回应不及她的万分之一。在日常生活中,我不会买菜不会煮饭,让人担心。在社会上,我几乎是弱者,不善人际交往,但凡一味信任。母亲是个朴素的家庭主妇,为人处世低调且正直,照料家人是她生活的重心。她对物质生活节制,对周遭事物珍惜,对应得权益保护,对他人别无所求。对我,母亲其实是有要求的,毕竟是她给了我生命。我的家乡常有台风,五岁的时候一个夏天,台风刚过,一片萧条,站在院中我突然害怕起死,向院落前面望过去,依稀有海岛,据说能看得见金门。而头顶天空显得那么辽阔。回屋时母亲还躺在床上午休,我害怕地伸出手指探触她的鼻息,真害怕她离开我。这把她弄醒,我问她人是不是都要死,她说好人长命百岁。当时我贪心地以为应该万寿无疆。如今,我知道人总有一死。我也知道,我的母亲并没骗我。她一直以为我是小孩,且要做个好人。

4.你第一次离开家乡时,乘坐的是什么交通工具?请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

我的家乡在祖国东南隅的一个海边小村。我见闻的是台风天,渔市,村政府扩音喇叭里传来的提倡结扎,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的光荣。我生活的地方很小,也懒得走动,承受不住舟车劳顿。花大半天的时间在车里,简直不如我在床上看窗外老天的片刻安宁。我也曾赶上开往省城小巴士的车子到镇上读初中,更多时候,和伙伴追逐着拖拉机,攀爬上去,不去回应拖拉机主人的咒骂。但这不算是离开家乡。真正的离开家乡是赴沪读书的时候。火车我在自己的城市里见识过,坐上火车倒是没多大好奇。窗外的风景开始很新鲜,看久了也觉得疲惫。接着是漫长的暗夜。像是进了一条无止境的隧道。我感到新鲜的交通工具,该是地铁。脑海里冒出庞德的影子,人群中闪现的花瓣。但是这一切给我的印象是嘈杂的机械声。现在我居住在城市的一处,心里一直满足于骑着单车在坊间逛酒肆店铺,看其间人们的喜怒笑骂,呼吸健康的空气,如果彼时阳光正明媚,更好。我想把看到的所有印成内心的明信片。已经没有多少人会记得明信片这过时的物什了。

5.你喜欢什么样的女性?在女性中间,你的表现如何?

单纯的女性。表现尚可。

6.你的诗弥漫着一股在现代诗中较为罕见的古典气息,请问对古典文学的纵向继承和对西洋文学的横向移植,你是如何看待的呢?

我说过,相信事物温和的力量。同样,我也接受自己潜移默化的变化。如果我的诗确是弥漫一股在现代诗中较为罕见的古典气息,那也该是拜长时的盎然兴趣所赐:小时候过于喜欢类似对子这类的训练,也热衷吟诵古诗。毋论古典文学的纵向继承抑或是西洋文学的横向移植,首先都要找准自身的气息。像星空,有它的坐标,家族有它的谱系。我一直以为,诗人自有他传承的精神轴线,我为能发现与己亲近的诗歌兴奋不已。我还以为能就此做些什么,譬如写几则有关的随笔,翻译几篇打动自己的诗歌。说到传承,道法自然,不宜勉强为之。植物亦有适合其生长的土壤,淮南橘而淮北枳。法学里,朱苏力提倡法的本土移植。贺卫方说在一个法治还不是很健全的社会,运送正义的方式是很值得思考的。要送法下乡,也要根据本土资源,秋菊打赢了官司,但乡长被带走,并不是她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