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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古代诗歌的情感特征(1)(1 / 3)

理论学习

由于中国社会、历史的种种原因,中华文化存在着所谓多悲多愁、思虑深重的忧患意识。

首先,忧患意识是一种文化意识。读书明理,读书知耻,苏轼说:“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苏轼将明理知耻的忧患与识字联系,知识越多,忧患愈盛。可见,忧患是一种与知识、文化相关的意识,这种忧患意识通过历代文人无数次的表露,通过文化的不断陶冶,通过历史的反复积淀,便形成了中华民族的一种文化心理定势。

其次,忧患意识是一种群体意识。具体指人类的生存意识和发展意识。个人的忧生患死不属于忧患意识。如《诗经·大雅·板》:

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出话不然,为犹不远。靡圣管管,不实于宣。犹之未远,是用大谏。

天之方难,无然宪宪。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辞之辑矣,民之洽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我虽异事,及尔同僚。我及尔谋,听我嚣嚣。我言维服,勿以为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

天之方虐。无然谑谑。老夫灌灌,小子跻跻。匪我言耄,尔用忧谑。多将熵熵,不可救药。

全诗共有八章,相传为周厉王时的老臣凡伯所作。首章说天怒人怨,都是因为统治者毫无政治远见造成。二章忧虑政策多变、朝令夕改,使人民无所适从。三章担心统治者不听取意见,越走越远。四章直接责备周厉王继续一意孤行,使国家不可救药。通篇都是站在国家民族的立场上,从整体利益的角度,苦口婆心地劝导周厉王勤德保民,不要为所欲为、倒行逆施。

第三,忧患意识又是一种悲剧意识。由于人生不可能是坦途,人类要生存发展。就不能不面对来自主客观的种种矛盾。忧患的心理基础是防患、救患,然而许多患难是防不胜防的,矛盾层出不穷,了却此事,又生彼事,所以忧患意识实际上是一种悲剧意识。

诗经·王风·黍离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天生黍离,春生秋实,物不自知理应人知天知,然而流浪者的心事却无法通于天达于人。由兴而直抒胸臆,一腔忧国怀乡忠诚,醉亦不止,噎亦难平。梁启超《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说:“这首诗依旧说在宗周亡过后。那些遗民,经过故都凭吊感触做出来的,大约是对的……他的表情法,是胸中有种种甜酸苦辣写不出来的情绪,索性都不写了,只是咬着牙龈,长言永叹一番,便觉得一往情深,活现在字句上。”《板》和《黍离》可算我国诗歌最早体现中国文人士大夫社会责任感、历史使命感、忧患意识和社会良知的作品。从此以后,“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黍离之悲”、“麦秀之痛”、“知我者谓我心忧”等表现爱国情操、忧国伤时情怀的诗句诗义一直渗透影响着后世的诗歌创作,屈原的“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古诗十九首》的“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曹操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北朝乐府民歌的“陇头流水,呜声呜咽。遥望秦川,肝肠断绝”,鲍照的“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庾信的“独下千行泪,开君万里书”。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李白的“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杜甫的“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等,都是说不尽的忧患。忧患使苏轼“一肚皮不合时宜”,故黄庭坚说他“学士文章妙天下,其短处在好骂”。发牢骚不解决问题,骂不解决问题,忧患只能给中国诗人带来更多的烦恼,忧患使他们发现更多的制度弊端和社会疮痍。所以苏轼只有将忧患的产生归之于“识字”,归之于有文化。因为“人生识字忧患始”,“我被聪明误一生”,所以“但愿儿孙愚且鲁”,这不能不是中国诗人对自己的反讽和对现状的悲愤。

披览三千年中国诗歌史,这忧患无处不在,它往往通过悲愁来体现。首先,悲愁是社会现状在诗人头脑中必然的反映。战乱频仍,争权夺利,权奸当道,帝王无能,人民处于贫困交加之中,广大有识之士被排斥到社会下层。诗人们看到的是苦难,体会到的是悲愁。发而为诗,当然是悲苦有加,怎一个愁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