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走过只觉平淡,阳雪直至今日才恍然惊醒自己心底竟还保留了那么多与郑振枫共处的片段。那些遥久的时光,那些曾以为的无关紧要的对白,自己何时竟把它们一片一片,一点一滴的兜藏起来,连自己都浑然未觉。
在当时阳雪所认识的有限的男生范围内,郑振枫实属异类。可就算这样也引发不了阳雪的好奇心去探究身旁的这个人。以郑振枫当时待人待事的态度也不会给阳雪探究的机会。
阳雪真的没见过比郑振枫更加颓废更加阴沉的人了。课桌对他来说就是用来睡觉的场所。他颓废得理所当然,不理会任何人的目光,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与周围的人有什么关系,而且他自己也紧守‘规矩’,不打扰到周围的任何一个人,不占领别人的空间,不耽误别人的时间。他在集体的团队中过着个人的生活。这让阳雪曾一度的猜测这个酷酷的男孩是否患有自闭症。
起先阳雪将其归为纨绔子弟。可是日子久了,发现这个词在郑振枫身上没有得到很好的发挥。
他不会在校园中拉帮结派,不会在别人面前摆阔气,更没有那些富家子弟花天酒地的恶习。所以即使他是一个如此特殊的人物却也没有在校园中掀起什么风波。更没有制造出什么轰动的新闻。
阳雪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一个星期后,更加深刻的了解到他为何会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连阳雪这样一个自认内向的人和他比起来都甘拜下风。整整一个星期他竟然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连她中途被调过来当他的同桌,他都没发表任何的意见。阳雪也终于理解了和她换位置的那个男生离开时的那一副解脱的神情。
好在她也是个不喜呱噪的人,要换做这班上的任何一个人估计都得郁闷得发疯。
平时上课她抄笔记,他睡觉。下课她做题,他继续睡觉。倒也好像没什么交谈的必要,阳雪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互不相扰。
这天下午在连续上了两节英语课后,阳雪真有点筋疲力尽了。天天晚上熬夜到一两点,中午又没休息,就是她有再好的毅力,也没有那么好的精力和体力可以支撑。
所以第二节下课后阳雪破天荒的不再‘分秒必究’那课间八分钟。而是顺手翻开了手上的笔记本尾页开始她的涂鸦。不需几秒那幅自自己笔下诞生了无数次的粗线条作品再一次的展现在眼前。
阳雪深吁口气,欣赏自己的作品。黑色的碳素笔在空白纸张上拖曳出来的线条随意而幼稚,但却是一气呵成的。
第一次画这幅画的时候是小学五年级,在她的想象中,温馨的家园就该是这样的,房后有树,门前大草地,种满了花,然后是篱笆,和一条曲折的石子路。座落在幽静的深山里。这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干净,最无争,也是她最向往的世界。所以在后来的几年里,即使她的年龄已不符合这种幼稚的涂鸦,她也不曾做过一笔一画的改变。那是她最初的梦想,是她藏在心中的最美的梦。
午后的阳光在窗前的玻璃上转了个弯直射过来,阳雪难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一刻扭头看过去,所以有了眼前的那一幕。那个一贯慵懒的郑振枫在深秋的金色光线中抬起头望过来,落日的余晖打在他身上像舞台剧上的追光将他包围成一圈,仿佛与身旁的所有人隔离。可是在那一刻她却分明的对上了他的双眼。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愣了神,然后尴尬的别开眼。
他倒好象对刚才那两秒钟的对视毫无所觉。似醒非醒的问道:“阳雪,你画什么?”
意外的,他竟然开口,而且竟然还叫得出她的名字。阳雪不无意外。愣了几秒,才露出笑容说:“我的梦想!”
这样矫情的字眼,她本以为他会不耐烦或者不以为难的转过头。
再次令她意外的是他竟然还问了句:“什么梦想!”
虽然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和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好奇和对她梦想的兴趣。但是阳雪知道他不是敷衍的问问。这算是和他同桌一个月以来对他的了解。他如果不是真的想知道的话是不会问的,他是个连敷衍都懒得的人。如果会刻意的照顾旁人的感受那他就不是郑振枫了。
这次阳雪作了较长的解释:“这是我的梦想,我想要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这是我的桃花源。”
这次他哦了一声。上课铃声响起,他换了个方向接着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