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如虹。
洛一苗的刀终于出手。
他已经足足凝立了一个时辰,这一刀凝聚着他毕生的功力。
如虹的刀光里,围住洛一苗的十八个人依旧纹丝不动。
刀光将房子映得更亮。
尽管十八个人的头顶都插着一根燃烧的蜡烛,尽管十八根蜡烛已经将房子照得很亮,然而,洛一苗的刀一动,绚丽的刀光就使烛光显得暗淡无光。
刀光一闪而逝。
烛火摇曳。人一动不动。
其实,这十八个人不是人,而是供他练刀法的木头人。
洛一苗颓然坐地。
他的脸神很凝重,两道浓浓的刀眉之间愁结着一座小山。
在他的想象当中,他这一刀应该把十八个人头一齐砍掉,可是,就在出刀的一刹那,他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他有把握砍落十七个人头,却没有信心砍掉最后一个人头。
所以,他出刀之后,很快又收刀了。出刀收刀只在一瞬间。
他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一刀又失败了。
望着十八个木头人,洛一苗喃喃道:
“什么时候我才能练成最后一招刀法呢……”
木头人无语。
洛一苗盘坐在地上,洛家刀法是最厉害的刀法。
五十年前,洛一苗的父亲就是一手抱着洛一苗,另一手一刀之间杀了十三个前来寻仇的一流高手。
说起来,洛家刀法总共只有十八招。
十八招刀法,洛一苗从十八岁练起,练了三十二年,才练到第十七招。
他是不是很笨?
不!洛一苗不仅不笨,而且绝顶聪明。
因为,洛家刀法本来就残缺不全,十八招刀法,传下来的只有八招。
洛一苗是洛家第十五代传人。
他的祖辈们谁也未能将另外十招刀法完全补上。
他虽然可以练到第十七招,但他还是不能将最后一招练成。
所以,刀谱上除了八招刀法,后面都是空白。
他不敢胡乱续写,在最后一招未练成之前,他不敢将他悟出的九招刀法写上刀谱,他清楚,如果最后一招练不成,那就证明他的一切努力都是错的。
他不敢将错误的刀法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他把手中的刀置于地上。刀谱的一边还有一张纸,纸上写着许多名字。
这些人洛一苗有的认识,有的听说过,这是一些在江湖上独霸一方的人物,他们都有一身惊人的武功。
然而他们都死了,死在同一个人的手上。
他仍皱着眉头,一个一个数着纸上的名字,一共是二十八个。这二十八个人当中,有十个人是死有余辜。
而另外十八个人则是想见见一个人的刀而死的。
他不知道他们最终有没有见到那个人的刀,只知道他们都死在那人的刀下。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刀光,值得他们不惜性命以求一见了?……
洛一苗又自言自语道:“洛一苗啊洛一苗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轻轻一刀的挑战?”
洛一苗痛苦地闭上了双目——
忽然,刀光又现。
比彩虹更加绚丽,更加耀眼。
当他睁眼,周围一片漆黑,十八个人头已被砍落,燃烧的蜡烛也已经熄灭……
洛一苗推开暗室石门,走出练功房。客厅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他。
洛一苗径直走到那个人面前,在他的对面坐下。
俩人之间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一瓶酒,两只杯子。
洛一苗默默地打开酒,将两只空杯斟满,屋子里顿时弥漫着一股酒香。
他举起酒杯,对那人道:“对不起……”
那人不动,只是盯着杯中的酒。
洛一苗又道:“我已经尽了力,只是我太笨了……”
那人仍旧不动,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杯中的酒。
他在想洛一苗是不是在骗他。
洛一苗苦笑了一声,道:“你怕酒里有毒?”
那人终于抬头,望着洛一苗,说道:“酒是我从城外带来的。”
那人的脸露出微微的笑,眼神很饱满。
听了他的话,洛一苗似乎愣了一下,道:“你担心洛府没有酒?”
那人道:“江湖上谁不知道洛可以和皇宫比富,怎么会没有酒。”
那人顿了顿,接着道:“可是今天不同……”
洛一苗道:“你是不是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那人道:“我既然可以等五年,就可以等十年、二十年。”
洛一苗道:“如果二十年之后,你还是练不成呢?”
那人淡淡道:“那我们的比武可以取消。”
那人说着微微一笑,站了起来,举杯道:“恭喜你。”
洛一苗黯然道:“五年前我已经练到了第十七招,可是直到今天最后一招也未练成,何喜之有?”
那人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正是洛夫人分娩的日子。”
洛一苗一愣,神色间有喜悦掠过,只一瞬,洛一苗道:“谁告诉你的?”
“洛甫。”那人道:“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洛一苗道:“有洛甫照顾就行了。”
洛一苗的眼中似有异样的火焰跳跃,但这火焰马上熄了下去,说道:
“其实,这是上一代的恩怨,上一代的事在上一代就已经结束了。”
那人道:“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把你当仇人。我只是要证明,傅家刀是不败的。”
他又把杯中的酒喝掉,他的脸上显现出一片红晕,接道:
“我的刀虽然不是当年傅家祖先傅红雪的刀,但它仍是一流的。”
洛一苗道:“其实洛家刀已经败了。”
那人道:“没有。”
洛一苗道:“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那人道:“我没有逼你,我只是在等。”